第379章 父亲不是父亲
那老妪吓得面上全无人色,却犹然咬牙:“我、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答应过夫人的,这件事情我要带进棺材里面去……”
“我已经知道了。”
阮江月匕首逼近,直接割破老妪脖子上的皮肤,语气森然,“我只想求证,想得个肯定的答复。”
鲜血汩汩,从那老妪脖子上流下,浸红了匕首,染湿了阮江月握匕首的手。
那老妪喘息连连,喊叫着“饶命”,“来人”、“救命”。
阮江月毫无所动,刀锋再次迫近。
她居高临下,面无表情,那半边暗沉沉的脸庞那般阴森,眼眸之中的嗜血和冷酷,更是惊人。
仿佛下一瞬,就要彻底割破那老妪的咽喉,取了她的性命。
没有人不怕死。
到了这一刻,那被阮江月拿住的老妪也惊骇的魂飞魄散,低喊出声:“二小姐饶命,我说、我说——
夫人是在宫中中了算计才有的你。
但那个人是谁老奴不知道、老奴真的不知道!”
轰隆一声,彷如惊雷在头顶响起。
阮江月盯着那个说出真相,还在求救的老妪,依然是面无表情,冷沉阴森的样子。
可她的心里,却早已经是翻江倒海。
诸多难以名状的情绪冲上心头,冲上头脑。
她的心房、周身,都好像被巨石压住,压得她每一次呼吸都沉重的像是要窒息。
那老妪疯狂求饶,阮江月却只看见她满脸惨白,唇瓣张合,但一点点声音,她都听不到了。
叮。
她手中的匕首掉落。
那老妪手脚并用的爬远。
阮江月维持着半蹲的姿势毫无所动,她望着自己染血的手,眼神逐渐失焦,从未有如现在这一刻般不知所措。
这时,阮万钧和李云泽匆忙赶到。
他们看着院子里的情况,神色都无比凝重。
“小小姐……”
李云泽快步上前,不确定地唤了一声,见阮江月毫无反应,他只得俯身握住阮江月的手臂。
阮江月任由他拉着,站起身来。
站在院门口的阮万钧瞧她那失魂落魄,好像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走的模样,心惊又担忧。
他已经听到方才老妪的喊叫,试图补救:“你……你不要听信这老婆子的胡言乱语,她年纪大了,头脑早就不清晰了。”
两句话出口,阮万钧仿佛找到了方向。
他走到阮江月面前,双手扶握住她的双肩,“别多想,你是我的女儿,这是全天下人都知道的事实。”
阮江月缓缓抬眸,失焦的双眼,对上阮万钧神色凝重的眼睛。
阮万钧哪怕紧皱着眉毛,面上略有疲态,但那双带着血丝的眼睛里却都是认真慎重之色。
而这样的认真和慎重,此时此刻,带给阮江月的只有绝望。
像是西北荒原上的大风。
那么刚,那么烈。
吹的人浑身骨头都好似要碎裂——
没有一个父亲会用这样的话安慰自己的亲生女儿。
他的所言所行,更加证实了那嬷嬷的话。
阮江月缓缓后退,避开了阮万钧扶握双肩的手。
她垂下眼眸,侧了身子,一言不发的从阮万钧身边走过。
从来秀挺的背脊颓败的佝偻。
那往日里带着锐气的脸,浸在一片暗沉之中,与这夜色连成一片,这一刻再没了任何光亮。
“江月——”
阮万钧生疏地喊了一声。
阮江月的步子未停,失魂落魄,一步步远离,彻底消失在了夜色中。
阮万钧眉头紧皱,心头也揪疼,他缓缓闭上了眼睛,只觉这一生从未有如此刻般……糟糕透顶。
“你还愣着干什么?赶紧跟上去,可别让少将军出什么事!”
李冲皱眉朝李云泽喊了一声。
李云泽也正要跟过去,闻言立即点头应“是”,脚下更快了几分。
“哎。”
李冲重重地叹了口气,他走到阮万钧身边,脸色也是从未有过的难看,“事情怎么弄成这样……”
他知道,原本阮万钧已经认下阮江月这个女儿了。
当年的事情阮万钧都不在乎了。
结果现在阮凌雪刚过世,阮江月又知道了真相,这么大的变故!
……
阮江月一人走在黑夜中。
沿路仆人朝她行礼问候,她如游魂一般,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一路到了阮府角门,跨了出去。
李云泽也在这时终于追上来:“小小姐!”
阮江月依然没听到。
她站在角门外。
府宅内有亭台楼阁挡着风,行走在其中只觉得清凉。
而街道上却空旷的很。
她只一出来,夜风冷而无情地往她身上砸,吹的她黑白袍角翻飞起落,额角几缕垂落的碎发也扬了起来。
那风中还有灰尘吹面。
骤然的寒冷让阮江月下意识地吸了一口凉气,她茫茫然地看着这空荡荡的巷道。
“小小姐,外面风太大了,天气又冷,您先回去吧,到院中先休息。”李云泽走到阮江月身侧劝说道。
阮江月扬起脸,迎着风,听而不闻,只静静地感受着寒冷。
李云泽又劝了几句,她还是不为所动。
就在李云泽无计可施的时候,阮江月忽然问:“他还在宫中是不是?”
这问的突兀。
李云泽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住了。
一直跟在阮江月身后的银红上前回:“是,最近几日事多,殿下这个时辰应该还没离开。”
阮江月便再没了话语。
她迎着风往巷道之外走去。
李云泽唤了两声“小小姐”,得不到回应,只得赶紧回去牵马,又追上阮江月。
阮江月依然没有言语,却是接过马缰,轻轻一跃翻身而上,迎着冷风,朝着皇城方向奔去。
夜黑风高,街道寂静空旷。
阮江月的马蹄声便显得那么响亮。
她甩着马鞭抽打马臀,马儿吃痛狂奔。
原本要两刻钟才能到的距离,她竟是半刻钟多一点儿就狂奔而至,后停在宫门前,翻身下马。
这个时辰,宫门都早该落锁了。
但因为如今多事之秋,朝廷乱作一团,官员日日不分昼夜递奏本,求见南陈帝。
南陈帝也要霍听潮和晋阳王入宫商议解决事情。
因而现在那宫门还大开着。
时不时有官员从宫门内出来,三两成群,小声议论着什么。
瞧见阮江月牵着马站在宫门外,那些官员都有些意外,不过是视而不见,很快就离开了。
阮江月静默的立在那儿,双眸盯着宫道尽头,眼睛几乎一眨不眨。
好怕错过他出来。
她现在很无助,很焦急,很难受……
她迫切地想看到他,想冲到他身边去。
他于她而言,永远意味着温暖,意味着光亮,意味着归属。
不知等了多久,出宫的官员渐少,那宫道尽头,终于出现一个身着亲王冠服的青年,可阮江月一眼认出,那不是他。
是晋阳王陈玄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