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0章 她等的人来了
陈玄瑾踏着夜色,踏着宫灯落在宫道上的昏黄,一路出了宫门,神色诧异:“你怎么在这里?”
他方才瞧见这宫门外有马匹,有人站着。
还以为是谁家来接老爷的下人。
却不想竟是阮江月!
而且阮江月的神色很是不对,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
春日的夜还是阴寒的。
晚间都要披上一件薄披风以保暖,若是身子虚弱些、年迈些的人,更要用到大氅。
可阮江月只穿一身黑白相间的交领劲装。
纵然她比寻常女子高一些,身形秀挺一些,却也在这阴冷的夜风中,看着那么单薄,脸也一片惨白。
陈玄瑾识得阮江月也有数年,第一次见她这幅样子,一时心中一紧。
他犹豫着要不要将自己的披风拆下给她。
却又明白,她怕是不会接,终于也没有做那多此一举的事情。
他上前,站在寒风吹来的方向,“出什么事了吗?”
太子妃殁的消息他收到了。
他也知道阮江月和太子妃的关系,那不至于叫她这样的失魂落魄,应该是有别的事情,会是什么事?
阮江月没有回他,只是望着宫道尽头。
陈玄瑾眉心一蹙,大约明白她在等那个人出来……所以,是出了一些和那个人有关的事情吗?
李云泽上前低声道:“殿下莫怪,我家小姐今日心情不好。”
“嗯,看出来了。”
陈玄瑾语气关怀道:“只是这么冷的天,她——”
然后,他的话只说到一半,就见阮江月忽然提了衣袍,朝着宫门内拔足奔跑而去。
陈玄瑾住口,回头看去。
暗沉的宫道深处,有一人缓步而来。
纵然夜色深沉,但看那身形、步伐,他也猜得出,那来的是谁。
他看着阮江月冲到了那人的面前,那人牵了阮江月的手,又掌心捧上阮江月的脸,关怀地询问着什么。
那人也没有穿披风或是斗篷之类。
只一件深服,外罩一件外袍。
此时那人便脱下外袍,严严实实的包裹在了阮江月的身上。
阮江月站在原地,任由他照看,呵护。
宫灯把那二人的影子照的,落下很长很长的一道,明明是贴近说话,可影子照出来却是相互依偎、拥抱在一起。
那画面,那影子,异常刺眼。
“殿下,我们该走了。”
陈玄瑾身后的中年文士低声提醒。
陈玄瑾“嗯”了一声,缓缓收回目光,上了晋阳王府的马车。
……
宫道上,霍听潮用自己的外袍将阮江月包裹的严严实实,触手碰到阮江月冰凉的脸,又握了握她冰凉的手。
察觉那手上黏腻,还隐约有血腥气息。
霍听潮忙执起她的手细看,瞧见那一片暗红色,眉心不由地拧紧。
“我没受伤。”
阮江月把手抽回来,藏在自己身后,“我动手,染了别人的血……我、我今晚心情不太好,我就来等你了。”
霍听潮自是看出她心情不好。
但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他隔衣牵住阮江月的手腕,带着她从宫道上出来。
石林这时已经将马车赶了过来。
霍听潮率先跨上去,又转身握住阮江月的手臂轻轻一带,便将她也拉上车辕,牵着她一起进到车厢。
车厢门关上的那一瞬,马车起行,霍听潮也落了座。
而那被他牵着的阮江月,似如影随形,明明动作很轻柔,态度却又十分急切地,投进了他怀中。
她抱紧了霍听潮,几乎整张脸都埋在了霍听潮的身前。
霍听潮双手落在阮江月的肩膀和后背上,心中无限担忧:“怎么了?”
阮江月却是只紧紧抱着他,不说话。
霍听潮便不再追问,任由她贴着,手掌轻拍,安抚着她。
就这样相拥良久,霍听潮感觉,阮江月的情绪稍稍放松了一些,他拎起一旁小几上的茶壶,翻起一个茶盏,倒的半满。
又取了一旁的暗色棉帕,用茶水浸湿了,去擦拭阮江月手上的血渍。
他擦拭的很慢,很认真,指甲边缘和指头缝隙里都不曾放过。
阮江月也沉默地由他照看,静静靠着他一言不发。
将那手上的血渍擦干净,他又用自己的手将阮江月那只手包裹住,把温暖和安心传递给她。
接下去这一路,阮江月都只字未语。
霍听潮也再没有问她。
他只静静温柔地抱着她。
阮江月闭上眼睛,享受着这样的贴近。
感觉没过一会儿,马车停下,外面传来车夫的声音:“殿下,到了。”
霍听潮低头问:“下车?”
阮江月点了点头,自他怀中起身。
依然是霍听潮先下车,而后双手轻握阮江月的腰间一带,将她带下了车辕,脚跟落地。
他隔衣牵住阮江月的手腕,一路带她回萃英馆。
岱伯先前听闻霍听潮回来的消息,原是有些事情要准备禀报。
但去到萃英馆附近时,正好看到霍听潮牵着阮江月进去,看二人神色不如平常,沉吟片刻,还是没有上前。
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事,倒不是非急着……现在就要说的。
萃英馆
霍听潮牵着阮江月进去,只吩咐银红送些热茶和清淡些的饭菜,如往常一样,没有让人进来伺候。
霍听潮扶握着阮江月的双肩让她坐定,自己掌灯。
待到灯火亮起,他回头。
阮江月依然垂着眼,怔怔地坐在圆凳上,神思不知游移到何处去了。
霍听潮看在眼中,心中却早不知泛起多少担忧,多少疑问。
阮江月自来坚韧倔强,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压垮她。
哪怕是当初,她以为自己只剩下三个月的生命,沈岩带了白若雪回来,联合沈家与皇后一起压迫针对,她也冷静的不得了。
她条理清晰、脉络分明的逐一解决问题,最后争得自由身离开京城,达成自己的目的。
在北境就更不用说了。
那么如今,到底是因为什么事情,让她如此呆滞,如此反常?
霍听潮的心底,忽然掠过一个念头——
莫非是为那个?
他的神色难得迟疑又复杂起来。
那件事情,实在对她如今的心境破坏力太强,再加上现在多事之秋,好多事情缠的他分身乏术。
他便还没找到机会,也没想好怎么与她说。
却不想还是让她知道了吗?
“年年……”
霍听潮试着开口,双手握住阮江月的双手。
阮江月在这时慢慢抬眸,双眼却是已经赤红泛泪,崩溃至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