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里 作品
第35章 一团乱麻
第二日苏朝回谷里时，身边还跟了一个苏诩。
“月儿！”
苏诩狂奔而来。
“你的脸怎么回事？”
顾明月长时间蹲着，腿脚有些发麻。
“你回来了，方子有效吗？大元的疫疾缓解些了吗？”
她的声音难得的温柔，醉的苏诩恍若梦境。
“好多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大体也就根除了。这次能完成任务都是月儿的功劳。”
顾明月虚弱的笑了笑，“疫疾的起源是战争，只要战争不停止，鲜血、尸体就不会停止流下河流。”
“月儿，这些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是啊，你说的对，和我们没有关系。”
说罢，她看向苏朝，“去看了吗？”
“是，我一直看着他。无论受凌迟时痛苦时所有失梏的喊叫，还是成为一滩血肉模糊。我都看着他。”苏朝蹲下身子，看着她，“阿姐，我很开心。”
她想着那个画面，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可身体好似也在经受着凌迟之刑。
“阿朝。”她摸了摸苏朝的发，“你看见宇文舟了吗？”
苏诩拧眉，“你为什么要提他？”
苏朝也道，“阿姐，他是仇人的孩子。”
“仇人的孩子……”
如果是仇人的孩子，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可是命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阿朝，这次放过他吧，你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为什么？”苏朝情绪有些失控，“为什么要放过宇文家的人？你说过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什么单单放过他！”
苏诩想到了什么，红了眼，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却带了丝委屈，“我要去杀了他。”
顾明月伸手抓住苏诩的手臂，说道：“我从来不是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甚至始终相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如果当年宇文雨青没有杀死阿岱，而是把他抚养长大呢？”
两人皆是愣住，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或许是因为我杀了云鸳，他在报复我随口说的。我也不尽然全信他的话，可我也不能去赌那个可能。现在，我的脑子很乱，我总是在怀疑人心难测，可他们却把阿岱教导的很好，心怀善意，勇敢无畏……他们给他了一个家，可是我却亲手把弟弟的家给毁了……”
“阿朝，你觉得阿姐该怎么做呢？”
她看向苏朝，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苏朝也迷茫了。
又或许早就该想到，那双像阿娘的眼睛得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怜悯，还有那些相同的话，或许还有其他的细节，都在验证着他是苏岱的事实。
很幸运他还活着人世，让他们能够再次重逢，可是又好像不幸。
有些越想越没有头目，越想越陷入泥坑中，无法自拔。
…………
云老太太和云雪在感恩寺等了一天，得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宇文氏除去外嫁女，三百多人尽数抄斩。宇文雨青赐凌迟之刑，连远在边疆的宇文廷也被砍了头颅送回。
第二个消息就是皇上下旨二皇子与二皇妃即刻前往边疆，无召永世不得回凤都。
第三个消息便是云鸳失踪。
云老太太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第一眼便看见床前两盏孤灯，蜡油将近流尽，就像是他们云家，只怕大厦将倾。
“母亲，你可好些了没？”
云尚书为云老太太身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找到鸳儿了吗？”
云尚书低下头，眼睛下垂，神情没落。云老太太便知道了结果，她惊呼一声往后倒去，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
“这都是我的错，不想着明哲保身，却要让鸳儿掺那蹚浑水，我我我真是个老不死的……”
几近哭断气。
云尚书一边替云老太太顺气擦泪，一边招呼云老太的心腹递来一杯热茶。
“母亲，先喝些水，鸳儿福大命大造化大，只要现在没看见尸体，我们也不要往坏处去想……可您是云家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了，儿子可真就不知该怎么了。”
“啊……我真是鬼迷心窍啊……我该死……”
云老太太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又被云尚书劝着歇下。
云尚书阖上门时，也是一脸倦态，眉眼下黑青，像个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夫人发疯这事……你别告诉母亲，我怕母亲会更受不住。至于赵氏，你看着处理吧……”
嬷嬷点头，“奴婢明白，大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云尚书揉了揉眉心，朝嬷嬷摆摆手，往前走去。
现在的云府，宛若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而他的身侧却连个和他共同承担的人都没有。
宇文竹茹在得到母族全数落斩的消息，曾跪在地上哀求云尚书救救她的父亲母亲，却被拒绝。她又求只见一面也可以，仍被拒绝了。
等她再看见父母时，便是刑场。刽子手砍掉的不仅是亲人的头颅，割掉的不仅仅是父亲的血肉，还有她自己。
她站在那里哭到浑身颤抖、声音嘶哑，最后也只剩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似乎是失去了嫁人后的所有记忆，她忘了丈夫，忘了女儿，忘了死去的孩子……只记得她是在父母庇佑下无忧无虑的宇文竹茹。
回来的路上，她就疯了。
云雪守着五花大绑的母亲，也一直在哭。
她只觉得好累，生活在阿朝来时有了好转，又在她走后一团乱麻。
“母亲，大夫说，每日都需要用药，女儿喂您，好吗？”
“谁是你母亲，乱叫人，打嘴巴……哇哇呜呜呜我不喝苦水不喝不喝……星星，我要去看星星，父亲说要带我去看的。你母亲怎么不陪你玩，我要去找我母亲，问父亲怎么还不回来……哈哈哈哈哈……”
“母亲，我们不喝苦水，喝糖糖水好不好，喝完了女儿再带您去看星星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等父亲，等他回来我再喝。啊——为什么要绑着我，不要绑我……娘，娘救救我……”
“母亲……”
云雪掩面哭泣，她期盼着这座佛香悠久的感恩寺，每一尊神佛都能保护着母亲。既希望母亲能恢复正常，又觉得太残忍了。
…………
在固定的时间，身边会有一个人来喂宇文舟汤药。等他稍微好些，行刑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三天。
宇文舟慌慌张张跑去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有家人残破的躯体。
好多啊，他站在街道看向刑场都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那堆是他哪个亲人的血肉。
宇文舟跪地掩面而泣，“母亲你叫我活下去，可这样我又怎么活的下去。”
路过的行人纷纷看向宇文舟，都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妙又有点像海捕文书上的逃犯。
“不好意思，我弟弟他养十年的狗突然去世了，他太难过了，所以就哭了。散了吧，你们都散了吧……”
一直在远处观察的苏朝也看见了蹲在地上哭泣的宇文舟，急忙跑了过来驱散人群。
“原来如此，不过是条狗罢了，死了不就死了嘛，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死了就死了，那可陪了十多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冷血无情吗？”
……
众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散去。
苏朝暗暗吐气，还好他们不知道他就是宇文舟，不然按照这些人的尿性，估计会拉来官府的人。
在知道宇文舟的身份后，她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温柔了许多。
“你现在是通缉犯，你不能待在这里，你、他们的尸体，阿姐会帮你处理的，你放心吧。”
苏朝将自己头上的帷帽戴在宇文舟的头上。
“先跟我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宇文舟轻声喃喃，通过紫色帷帽看到的世界颜色单一，也很模糊。
“是，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如果你想，你可以去东海或者西楚，甚至你可以去大元参军，有朝一日总能回来报仇。”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不能为了一个……家族的冤屈，去背叛我的国家。”
“这都是宇文雨……宇文将军教你的吗？”
一时间，苏朝呼吸有些错乱。
“父亲……”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者如行尸走肉，后者垂头丧气。
各有各的想法。
等回到谷里，宇文舟又病了一场，整个人烧的脱水。
苏朝照顾了他几日才慢慢退烧，苏诩也混入拈尸队伍帮着顾明月处理着宇文氏的安葬。
原本回大元的行程又再一次耽搁了下来。
“月儿！”
苏诩狂奔而来。
“你的脸怎么回事？”
顾明月长时间蹲着，腿脚有些发麻。
“你回来了，方子有效吗？大元的疫疾缓解些了吗？”
她的声音难得的温柔，醉的苏诩恍若梦境。
“好多了，等我们回去的时候大体也就根除了。这次能完成任务都是月儿的功劳。”
顾明月虚弱的笑了笑，“疫疾的起源是战争，只要战争不停止，鲜血、尸体就不会停止流下河流。”
“月儿，这些事都和我们没有关系。”
“是啊，你说的对，和我们没有关系。”
说罢，她看向苏朝，“去看了吗？”
“是，我一直看着他。无论受凌迟时痛苦时所有失梏的喊叫，还是成为一滩血肉模糊。我都看着他。”苏朝蹲下身子，看着她，“阿姐，我很开心。”
她想着那个画面，心里自然也是开心的，可身体好似也在经受着凌迟之刑。
“阿朝。”她摸了摸苏朝的发，“你看见宇文舟了吗？”
苏诩拧眉，“你为什么要提他？”
苏朝也道，“阿姐，他是仇人的孩子。”
“仇人的孩子……”
如果是仇人的孩子，她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
可是命运为什么要对她这么残忍……
“阿朝，这次放过他吧，你已经救过他一次了。”
“为什么？”苏朝情绪有些失控，“为什么要放过宇文家的人？你说过的，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为什么单单放过他！”
苏诩想到了什么，红了眼，额上青筋暴起，声音却带了丝委屈，“我要去杀了他。”
顾明月伸手抓住苏诩的手臂，说道：“我从来不是对敌人心慈手软的人，甚至始终相信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可如果当年宇文雨青没有杀死阿岱，而是把他抚养长大呢？”
两人皆是愣住，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或许是因为我杀了云鸳，他在报复我随口说的。我也不尽然全信他的话，可我也不能去赌那个可能。现在，我的脑子很乱，我总是在怀疑人心难测，可他们却把阿岱教导的很好，心怀善意，勇敢无畏……他们给他了一个家，可是我却亲手把弟弟的家给毁了……”
“阿朝，你觉得阿姐该怎么做呢？”
她看向苏朝，期待得到一个答案。
可是苏朝也迷茫了。
又或许早就该想到，那双像阿娘的眼睛得到她一次又一次的怜悯，还有那些相同的话，或许还有其他的细节，都在验证着他是苏岱的事实。
很幸运他还活着人世，让他们能够再次重逢，可是又好像不幸。
有些越想越没有头目，越想越陷入泥坑中，无法自拔。
…………
云老太太和云雪在感恩寺等了一天，得到了三个消息。
第一个就是宇文氏除去外嫁女，三百多人尽数抄斩。宇文雨青赐凌迟之刑，连远在边疆的宇文廷也被砍了头颅送回。
第二个消息就是皇上下旨二皇子与二皇妃即刻前往边疆，无召永世不得回凤都。
第三个消息便是云鸳失踪。
云老太太两眼一黑，便晕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第一眼便看见床前两盏孤灯，蜡油将近流尽，就像是他们云家，只怕大厦将倾。
“母亲，你可好些了没？”
云尚书为云老太太身后垫了个枕头，让她靠着。
“找到鸳儿了吗？”
云尚书低下头，眼睛下垂，神情没落。云老太太便知道了结果，她惊呼一声往后倒去，手捶着胸口，老泪纵横。
“这都是我的错，不想着明哲保身，却要让鸳儿掺那蹚浑水，我我我真是个老不死的……”
几近哭断气。
云尚书一边替云老太太顺气擦泪，一边招呼云老太的心腹递来一杯热茶。
“母亲，先喝些水，鸳儿福大命大造化大，只要现在没看见尸体，我们也不要往坏处去想……可您是云家的主心骨，你要是倒了，儿子可真就不知该怎么了。”
“啊……我真是鬼迷心窍啊……我该死……”
云老太太哭了好大一会儿，才又被云尚书劝着歇下。
云尚书阖上门时，也是一脸倦态，眉眼下黑青，像个行尸走肉的活死人。
“夫人发疯这事……你别告诉母亲，我怕母亲会更受不住。至于赵氏，你看着处理吧……”
嬷嬷点头，“奴婢明白，大人也要多多注意身子才是。”
云尚书揉了揉眉心，朝嬷嬷摆摆手，往前走去。
现在的云府，宛若一团乱麻，剪不清，理还乱。
而他的身侧却连个和他共同承担的人都没有。
宇文竹茹在得到母族全数落斩的消息，曾跪在地上哀求云尚书救救她的父亲母亲，却被拒绝。她又求只见一面也可以，仍被拒绝了。
等她再看见父母时，便是刑场。刽子手砍掉的不仅是亲人的头颅，割掉的不仅仅是父亲的血肉，还有她自己。
她站在那里哭到浑身颤抖、声音嘶哑，最后也只剩一个没有灵魂的躯壳。
似乎是失去了嫁人后的所有记忆，她忘了丈夫，忘了女儿，忘了死去的孩子……只记得她是在父母庇佑下无忧无虑的宇文竹茹。
回来的路上，她就疯了。
云雪守着五花大绑的母亲，也一直在哭。
她只觉得好累，生活在阿朝来时有了好转，又在她走后一团乱麻。
“母亲，大夫说，每日都需要用药，女儿喂您，好吗？”
“谁是你母亲，乱叫人，打嘴巴……哇哇呜呜呜我不喝苦水不喝不喝……星星，我要去看星星，父亲说要带我去看的。你母亲怎么不陪你玩，我要去找我母亲，问父亲怎么还不回来……哈哈哈哈哈……”
“母亲，我们不喝苦水，喝糖糖水好不好，喝完了女儿再带您去看星星好不好？”
“不好不好，我要等父亲，等他回来我再喝。啊——为什么要绑着我，不要绑我……娘，娘救救我……”
“母亲……”
云雪掩面哭泣，她期盼着这座佛香悠久的感恩寺，每一尊神佛都能保护着母亲。既希望母亲能恢复正常，又觉得太残忍了。
…………
在固定的时间，身边会有一个人来喂宇文舟汤药。等他稍微好些，行刑的时间也已经过去了三天。
宇文舟慌慌张张跑去的时候，他看见的只有家人残破的躯体。
好多啊，他站在街道看向刑场都觉得眼花缭乱，分不清那堆是他哪个亲人的血肉。
宇文舟跪地掩面而泣，“母亲你叫我活下去，可这样我又怎么活的下去。”
路过的行人纷纷看向宇文舟，都觉得这个少年有些奇妙又有点像海捕文书上的逃犯。
“不好意思，我弟弟他养十年的狗突然去世了，他太难过了，所以就哭了。散了吧，你们都散了吧……”
一直在远处观察的苏朝也看见了蹲在地上哭泣的宇文舟，急忙跑了过来驱散人群。
“原来如此，不过是条狗罢了，死了不就死了嘛，有什么好哭的。”
“什么死了就死了，那可陪了十多年，你以为谁都像你这般冷血无情吗？”
……
众人在你一言我一语的散去。
苏朝暗暗吐气，还好他们不知道他就是宇文舟，不然按照这些人的尿性，估计会拉来官府的人。
在知道宇文舟的身份后，她看向他的眼神明显温柔了许多。
“你现在是通缉犯，你不能待在这里，你、他们的尸体，阿姐会帮你处理的，你放心吧。”
苏朝将自己头上的帷帽戴在宇文舟的头上。
“先跟我离开这里吧。”
“离开这里……”宇文舟轻声喃喃，通过紫色帷帽看到的世界颜色单一，也很模糊。
“是，这里已经没有你的容身之地了。如果你想，你可以去东海或者西楚，甚至你可以去大元参军，有朝一日总能回来报仇。”
“君要臣死臣不能不死，我不能为了一个……家族的冤屈，去背叛我的国家。”
“这都是宇文雨……宇文将军教你的吗？”
一时间，苏朝呼吸有些错乱。
“父亲……”
两人一前一后的走着，前者如行尸走肉，后者垂头丧气。
各有各的想法。
等回到谷里，宇文舟又病了一场，整个人烧的脱水。
苏朝照顾了他几日才慢慢退烧，苏诩也混入拈尸队伍帮着顾明月处理着宇文氏的安葬。
原本回大元的行程又再一次耽搁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