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里 作品
第23章 前尘往事
摒尘自说自话：“月儿不会放心你一个人出来，她肯定来了。那天流的几个弟子应该也来了吧。你不用这么警惕的看老衲，是老衲看见一尸体上的青霜剑法，推测出来的。”
苏朝看不见他的正面，也不知其表情。只听摒尘又道：“阿朝你想报双亲之仇，老衲可以理解，可云府这些女眷奴仆是无辜的，杀戮太多，终遭反噬。”
“当初爹娘幼弟被杀，师祖说，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您已皈依佛法看淡众生。如今我不过做些他们曾对我们做过的，您却说杀戮太多，终遭反噬？可你要我看着苏氏一族几百条性命做这冤下亡魂，我做不到。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他们一起。”
摒尘叹息，自知无法劝解，便转移话题道：“这里是你父亲年少时练功的地方。伯山，他曾是老衲最好的弟子，当年老衲却没有救他……或许是因为愧疚，这些年，老衲总是不敢来这里。”
苏朝不可置信，她好像从来不知道阿爹会武，在她所剩无几的印象里，阿爹一直是温温柔柔的医者形象，总会在早晨为阿娘簪花，为他们备好早点。
苏朝缄默着抬腿向院里走去，每走一步就好像看见少年意气的阿爹，在这里挥汗如雨，或许沉思或许懊恼，或许还有师祖在一旁严厉的纠正。他在这里成长着，甚至是满怀憧憬的未来如何义薄云天，又如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杏树后面，有一个约五尺的木人桩，木头已经腐烂，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淋。
苏朝伸手摸上去，一滴泪重重的砸下，“阿爹，十年了，我每天都在想着手刃仇敌为你们报仇，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可是我，我现在、我现在快要记不清你和阿娘的样子了。”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遗忘。明明拼命想要挽留，却又在时光的洪流中被悄然抽离。
摒尘什么时候走的苏朝也没有注意，她蹲着身子，用手将院子里的杂草拔掉，想将这里的一切打扫干净。
夜间，摒尘亲自为她送来了饭菜。
“放心吧，老衲还没坏到要在你饭菜里下毒。”
苏朝一直狠狠的盯着他，摒尘也知道苏朝心里不舒服，准备离去，却听到苏朝说：“刚刚收拾这里的时候我在想，您应该也是疼过我阿爹的，不然他也不会每次提到您就神采飞扬。可您为什么又会放任苏家和他被杀？”
“年少时，我也曾同好友一齐在外游历数年，其中还有你的爷爷苏六奇。我同六奇是很要好的朋友，否则我也不会收你父亲为徒，甚至倾囊相授。但意外总是始料不及，在伯山外出游历的第一年，苏家就受到了灭族之祸，我在刑场亲眼目睹了苏家满门人头落地，却连为他们收尸的能力都没有。我也曾问过六奇原因，他却不肯告诉我。之后母亲去世，少时的好友也一个个人头落地……或许我祖上是有些权势，可这都是帝王给的，他觉得你安分守己便施舍你几口饭，厌恶你时便会一脚踢开。”
“所以，您选择了出家？”
摒尘闭眼点头，“是啊，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师父，懦弱无能，遇到问题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逃避。”
苏朝笑了笑，拍完身上的土，又反捶着自己的背，抬头看向满天繁星，无奈笑道，“感觉还没做什么，天就黑了。”
摒尘将菜布好，接道：“明天还会天亮的。”
苏朝一愣，她心中总觉得摒尘隐瞒了什么不告诉她。但对于她现在说，能在这一隅享受片刻的宁静已是满足，毕竟黑夜总会迎来黎明。
苏朝终于吃上晚饭，在月色下，她面色柔和，不时和摒尘说些话，摒尘也会笑盈盈的回话，一顿饭也吃的有滋有味。
深夜云雪整个人仍是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叫嚷着苏朝的名字，还总是泪流满面的，宇文竹茹吓得不轻，忙命人把苏朝寻了回来。
苏朝走时将提盒递给摒尘，“难为您一把年纪了还陪我熬夜，我先走了。”
摒尘捋了捋胡子，笑着点头。
等到了房内，宇文竹茹将几个侍女遣散了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苏朝许久，又默默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想着：“罢了罢了，虽然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但你在雪儿身边，她似乎开心些。”
苏朝跪在下面，眼睛看着地上的暖席，眼神黯淡无光。宇文竹茹已走至苏朝身前警告道：“我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如果你敢对雪儿不利，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朝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但很快掩去眼底的情绪，她仰头扯出一抹甜甜笑意，“夫人，到底是谁对三小姐出手的，我都猜到了，您这么聪明也猜中了吧？”
宇文竹茹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
苏朝起身，笑道：“那夫人为何不让她生不如死了呢？”
麻绳专找细处断，道理她都懂，可是人也有情绪，她若总憋着，恐怕活不到报仇那天。
“放肆！你胆敢无礼！”
宇文竹茹被苏朝一步步逼近，她本想呼唤留在外边的侍女，又想到是云雪把这女子带来的，作罢。宇文竹茹稳了稳心神斥道，只是这喝斥声弱如蚊蝇。
“把话挑明了说，也免得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三小姐也醒了。”
听到苏朝说醒了二字，宇文竹茹瞳孔缩了缩，全身汗毛直起，她甚至不敢转身也不敢说话。她知道云雪此时一定睁着圆溜的眼睛看着她。
就像很多年前，小云雪被人欺负后找到她，扑闪着泪花希冀的看着她，可身为的母亲的她做了什么？为了那岌岌可危的地位，她尚且忙着讨好丈夫婆母，对付妾室，哪有时间为个女儿讨要公道。
“母亲，女儿已无碍……”云雪撑着身子虚弱的开口，满头乌发披散在她一侧肩旁，如瀑流一般地落在床榻上，“只是祖母受惊，婉妹被杀，还有那么多云府的人死于非命，女儿心中疼痛难忍……”
风吹开门，卷起帷幔纱帐，门外的侍女忙将门关上。
宇文竹茹低着头，她不知这段日子怎的，总会忍不住回想年少时，云尚书说今生只此她一人，会永远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明明两个人都还在，可发誓言的人却不守诺了。空留她一人孤立无援，身心惶恐。
这股胸腔的难受霎时间席卷了宇文竹茹的全身，她随手扶住一个支撑物，喉间涌出阵阵腥味，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母亲！”
云雪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下床，却又痛的额上冒汗，眼冒金星，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苏朝看了一眼，将宇文竹茹扶到更近的椅子上。
“急火攻心？你最近忧思过重要好好休息，开一些清热解毒和败火的药物就好了。”
宇文竹茹闭着眼，按着苏朝的节奏轻轻吐气吸气，“你会医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接近我们？”
“我不会医术。我只是个在边疆卖果实送兄长读书的村姑，受宇文大人所托来送贺礼。”
这个问题不知被问了多少遍，但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床上的云雪又晕了过去，脸上流了一层层薄薄的汗，墨发贴着皮肤。
苏朝在盥洗台拿了面巾浸湿，拎干，擦汗。
宇文竹茹默默看着，突然道：“我不是个好母亲。”
苏朝盯着迷迷糊糊的云雪，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也只回道：“她明白您的难处，便会理解您。无论您做什么，在三小姐心里，您始终是她最亲的人。”
宇文竹茹一怔，眼眶湿润，“你是个好孩子，她能得了你，是她的福气。”
说罢，宇文竹茹不再言语，头靠着竹藤椅，眼睛微闭。
苏朝今日也累了一天，听着虫鸣声声，靠着床闭上了眼睛。
夜半，宇文竹茹唤进心腹，苏朝睡眠浅，也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些内容。
“你可探听到老太太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呵呵，寿辰都不来，这次倒是来的及时。哼，要不是雪儿，老太太自己都该归天了，结果清醒了就天天念经，来看过几次？我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着什么。”
“皇家的颜面？你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总得给一个交代。”
苏朝静静听着，心底有了答案后忍不住倦怠，睡去。
苏朝看不见他的正面，也不知其表情。只听摒尘又道：“阿朝你想报双亲之仇，老衲可以理解，可云府这些女眷奴仆是无辜的，杀戮太多，终遭反噬。”
“当初爹娘幼弟被杀，师祖说，今生种种皆是前生因果，您已皈依佛法看淡众生。如今我不过做些他们曾对我们做过的，您却说杀戮太多，终遭反噬？可你要我看着苏氏一族几百条性命做这冤下亡魂，我做不到。就算要下地狱，我也要拖着他们一起。”
摒尘叹息，自知无法劝解，便转移话题道：“这里是你父亲年少时练功的地方。伯山，他曾是老衲最好的弟子，当年老衲却没有救他……或许是因为愧疚，这些年，老衲总是不敢来这里。”
苏朝不可置信，她好像从来不知道阿爹会武，在她所剩无几的印象里，阿爹一直是温温柔柔的医者形象，总会在早晨为阿娘簪花，为他们备好早点。
苏朝缄默着抬腿向院里走去，每走一步就好像看见少年意气的阿爹，在这里挥汗如雨，或许沉思或许懊恼，或许还有师祖在一旁严厉的纠正。他在这里成长着，甚至是满怀憧憬的未来如何义薄云天，又如何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路。
在杏树后面，有一个约五尺的木人桩，木头已经腐烂，不知经历了多少年的风吹雨淋。
苏朝伸手摸上去，一滴泪重重的砸下，“阿爹，十年了，我每天都在想着手刃仇敌为你们报仇，让他们为自己犯下的错误付出代价，可是我，我现在、我现在快要记不清你和阿娘的样子了。”
死亡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遗忘。明明拼命想要挽留，却又在时光的洪流中被悄然抽离。
摒尘什么时候走的苏朝也没有注意，她蹲着身子，用手将院子里的杂草拔掉，想将这里的一切打扫干净。
夜间，摒尘亲自为她送来了饭菜。
“放心吧，老衲还没坏到要在你饭菜里下毒。”
苏朝一直狠狠的盯着他，摒尘也知道苏朝心里不舒服，准备离去，却听到苏朝说：“刚刚收拾这里的时候我在想，您应该也是疼过我阿爹的，不然他也不会每次提到您就神采飞扬。可您为什么又会放任苏家和他被杀？”
“年少时，我也曾同好友一齐在外游历数年，其中还有你的爷爷苏六奇。我同六奇是很要好的朋友，否则我也不会收你父亲为徒，甚至倾囊相授。但意外总是始料不及，在伯山外出游历的第一年，苏家就受到了灭族之祸，我在刑场亲眼目睹了苏家满门人头落地，却连为他们收尸的能力都没有。我也曾问过六奇原因，他却不肯告诉我。之后母亲去世，少时的好友也一个个人头落地……或许我祖上是有些权势，可这都是帝王给的，他觉得你安分守己便施舍你几口饭，厌恶你时便会一脚踢开。”
“所以，您选择了出家？”
摒尘闭眼点头，“是啊，我知道我不是个好师父，懦弱无能，遇到问题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逃避。”
苏朝笑了笑，拍完身上的土，又反捶着自己的背，抬头看向满天繁星，无奈笑道，“感觉还没做什么，天就黑了。”
摒尘将菜布好，接道：“明天还会天亮的。”
苏朝一愣，她心中总觉得摒尘隐瞒了什么不告诉她。但对于她现在说，能在这一隅享受片刻的宁静已是满足，毕竟黑夜总会迎来黎明。
苏朝终于吃上晚饭，在月色下，她面色柔和，不时和摒尘说些话，摒尘也会笑盈盈的回话，一顿饭也吃的有滋有味。
深夜云雪整个人仍是迷迷糊糊的，嘴里一直叫嚷着苏朝的名字，还总是泪流满面的，宇文竹茹吓得不轻，忙命人把苏朝寻了回来。
苏朝走时将提盒递给摒尘，“难为您一把年纪了还陪我熬夜，我先走了。”
摒尘捋了捋胡子，笑着点头。
等到了房内，宇文竹茹将几个侍女遣散了出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底下的苏朝许久，又默默的摇了摇头，心中暗暗想着：“罢了罢了，虽然不知道你使了什么手段，但你在雪儿身边，她似乎开心些。”
苏朝跪在下面，眼睛看着地上的暖席，眼神黯淡无光。宇文竹茹已走至苏朝身前警告道：“我虽不知道你是从哪里来的，但如果你敢对雪儿不利，我一定会让你生不如死。”
苏朝嘴角溢出一抹苦笑，但很快掩去眼底的情绪，她仰头扯出一抹甜甜笑意，“夫人，到底是谁对三小姐出手的，我都猜到了，您这么聪明也猜中了吧？”
宇文竹茹眉头一皱，往后退了两步。
苏朝起身，笑道：“那夫人为何不让她生不如死了呢？”
麻绳专找细处断，道理她都懂，可是人也有情绪，她若总憋着，恐怕活不到报仇那天。
“放肆！你胆敢无礼！”
宇文竹茹被苏朝一步步逼近，她本想呼唤留在外边的侍女，又想到是云雪把这女子带来的，作罢。宇文竹茹稳了稳心神斥道，只是这喝斥声弱如蚊蝇。
“把话挑明了说，也免得夫人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不，三小姐也醒了。”
听到苏朝说醒了二字，宇文竹茹瞳孔缩了缩，全身汗毛直起，她甚至不敢转身也不敢说话。她知道云雪此时一定睁着圆溜的眼睛看着她。
就像很多年前，小云雪被人欺负后找到她，扑闪着泪花希冀的看着她，可身为的母亲的她做了什么？为了那岌岌可危的地位，她尚且忙着讨好丈夫婆母，对付妾室，哪有时间为个女儿讨要公道。
“母亲，女儿已无碍……”云雪撑着身子虚弱的开口，满头乌发披散在她一侧肩旁，如瀑流一般地落在床榻上，“只是祖母受惊，婉妹被杀，还有那么多云府的人死于非命，女儿心中疼痛难忍……”
风吹开门，卷起帷幔纱帐，门外的侍女忙将门关上。
宇文竹茹低着头，她不知这段日子怎的，总会忍不住回想年少时，云尚书说今生只此她一人，会永远保护她，不会让她受一点委屈。
明明两个人都还在，可发誓言的人却不守诺了。空留她一人孤立无援，身心惶恐。
这股胸腔的难受霎时间席卷了宇文竹茹的全身，她随手扶住一个支撑物，喉间涌出阵阵腥味，噗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母亲！”
云雪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挣扎着下床，却又痛的额上冒汗，眼冒金星，最后直接晕死过去。
苏朝看了一眼，将宇文竹茹扶到更近的椅子上。
“急火攻心？你最近忧思过重要好好休息，开一些清热解毒和败火的药物就好了。”
宇文竹茹闭着眼，按着苏朝的节奏轻轻吐气吸气，“你会医术？你到底是谁？为什么接近我们？”
“我不会医术。我只是个在边疆卖果实送兄长读书的村姑，受宇文大人所托来送贺礼。”
这个问题不知被问了多少遍，但她的回答都是一样的。
床上的云雪又晕了过去，脸上流了一层层薄薄的汗，墨发贴着皮肤。
苏朝在盥洗台拿了面巾浸湿，拎干，擦汗。
宇文竹茹默默看着，突然道：“我不是个好母亲。”
苏朝盯着迷迷糊糊的云雪，心里想了很多，最后也只回道：“她明白您的难处，便会理解您。无论您做什么，在三小姐心里，您始终是她最亲的人。”
宇文竹茹一怔，眼眶湿润，“你是个好孩子，她能得了你，是她的福气。”
说罢，宇文竹茹不再言语，头靠着竹藤椅，眼睛微闭。
苏朝今日也累了一天，听着虫鸣声声，靠着床闭上了眼睛。
夜半，宇文竹茹唤进心腹，苏朝睡眠浅，也断断续续的听到了些内容。
“你可探听到老太太他们打算怎么处理？”
“呵呵，寿辰都不来，这次倒是来的及时。哼，要不是雪儿，老太太自己都该归天了，结果清醒了就天天念经，来看过几次？我真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着什么。”
“皇家的颜面？你说的对，是我太着急了，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们总得给一个交代。”
苏朝静静听着，心底有了答案后忍不住倦怠，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