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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里 作品

第20章 情绪崩溃

    墨色的浓云覆盖着天空,仿佛与地面相连,压抑的整个世界都死气沉沉的。

    屋内放了一张桌子和莞草铺成的床,桌子上放着两把剑一盏灯一套茶具,红烛发散着滟滟的光。

    男人见女子开门准备离开,他小心翼翼的问道:“苏姑娘,药已经喂他服下了,只是这都两天了,他怎么还不醒来?”

    “别担心,他已经熬过了危险期,会醒来的。”

    向三如释重负,替宇文舟掖了下被子,“那就好。”

    “夜深了,我先去歇息了,你也早点睡。”

    顾明月前脚刚阖门离开,宇文舟就缓缓睁开了双眼,眼中有一刹那的空洞。

    “孔原……”

    他轻唤了一声,喉咙里像卡了一根刺,哽的难受。

    “宇文公子!您终于醒了,要水是吗?别动别动,我给您拿……来,我扶您起身,免得呛着……”

    温水下肚,宇文舟眉目才算清醒,他靠着墙,手摸着背,疼的嘶了一声,又马上笑笑,“您还好吧?我似乎睡了许久。”

    向三红了眼眶,点点头,“您晕睡了三日,亏了苏姑娘妙手将您治好。”

    宇文舟低声笑了,“是嘛,那等我好了,可得好好谢谢她。嗯?孔原呢?又跑到哪里去了,居然不在我……”身边两个字还未说出口,便戛然而止。

    宇文舟的目光聚焦在桌上的两把名剑上,愣了几秒,眼珠才呆转了一下,然后不顾向三的反对,手脚僵硬地起身,慢慢走过去。

    “宇文公子您的身体还没好,不可下身……”

    向三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却又想不出劝阻之话。

    “他人呢?”

    宇文舟浑身战栗,他不自觉地往坏处去想,又拼命扼住。

    “我受这么重的伤,这小子竟不在身边照顾,呵,不会撇下我偷偷进城了吧,枉我和他兄弟一场,呵呵……”

    宇文舟冷笑着,伸手放在孔原那柄剑上,却迟迟不敢拔开。

    向三上前虚扶着他的身子,听到宇文舟一直说着孔原,表情惊慌失措,额头上不住的冒汗,根本不敢看宇文舟的眼睛,他一个劲儿的给宇文舟递水,说:“公子,快回床上休息吧,您身子还没好呢。”

    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渐渐的,雨珠如豆般无情地拍打在窗上。

    夜九卿撑着把伞替顾明月遮雨,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如玉,她看了一眼,又继续看着庭前淫雨霏霏。

    他不言,她便不语。

    “拿着伞,往后退些。”

    顾明月忽然被夜九卿带着往檐上退了几步,伞上的雨水许多溅在男人身上,他蹲下身子半跪着,顾明月蹙眉愠怒,抬脚欲走,夜九卿制止,从怀里拿出块帕子,解释道:“雨泥溅在鞋面上了,擦擦,免浸湿了鞋袜。”

    顾明月一时沉默,她低头瞧着,男人动作轻柔,睫毛扑闪扑闪的,像只大灰蛾子,看着就惹人心烦。她扯了扯裙面,示意夜九卿起身。

    “你不必如此,我说过会救你,便不会食言。”

    夜九卿抬头,声音不自觉的夹了起来,“我并非在……”

    在巴结讨好吗?

    为了活下去,为了不再体会那种钻心的疼痛,放弃尊严,在一个女人面前奴颜屈膝。

    他摇了摇头,“我只是怕你受寒,并没有想其他。”

    “……”

    她的声音断在喉咙里。

    “苏月,不管你是如何想我的,我是永远不会伤害你的。我要离开凤陵一段时间,有些事无法亲自照拂到你,你若有什么事都可以跟向朔他们说,都会帮你的。”

    与此同时,向三的声音传来。

    夜九卿淡然一笑,“我走了。望你珍摄,心愿得偿。”

    顾明月撑着伞,并未目送他离去,口中默念,“我付出了这么多,自当心愿得偿。”

    回身走去,踩着庭院上的积水,复溅鞋面,白费了他一番功夫。

    当她准备进屋,便听见里面的喧闹声,她刚往后退了几步,宇文舟从屋里冲了出来,一个踉跄又摔倒在地,雨拍打着,压的爬不起身。

    “公子!”向三忙上前将人扶起,顾不得回屋拿伞,脱了外衣遮住宇文舟头上的雨。

    “您身子还未痊愈,淋不得雨,先进去再说。行不行?”

    他充耳不闻,看向顾明月,“孔原呢?”

    风吹起裙面,吹起她的头发,宛如蝴蝶在花中翩翩起舞,她转头看向一个劲使眼色的向三,亦是像没看见般,疑惑道:“向叔,您没跟他说吗?”

    “啊?我……我该怎么说呢?”

    向三举过头顶的手,渐渐感到酸软无力。就像面对那场大火时,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反而拖累了旁人。

    “苏月!我要你说!告诉我,孔原他、他到底怎么了!”

    宇文舟猛的扑上顾明月,她的手臂猛的被抓紧,伞也落在地上,大雨哗啦啦的落着,将顾明月淋的眼睛都睁不开,衣服粘巴巴的贴在肉上。

    顾明月感受着发上的雨水流在脸颊上,耳鬓的头发紧紧的贴着皮肤,她像是新世纪的“油王”。还有耳边叽叽呱呱的声音,这一刻,她想发疯,她希望世界的一切都毁灭。

    她几乎是吼出来的,“大火绵延了几里,生机全无,你觉得孔原还能活下去?”

    感觉着手臂的力度渐散,顾明月将人轻轻一推,那人便软软的向后倒下。

    一个拿着木板连续在海上漂泊了几日的人,本就失去了活着的希望,岌岌可危,再面对一场汹涌的巨浪时,根本无力应对。

    “宇文公子,您不顾及自己的身子,没关系,这都是您自己的事,可我身子弱,受不得风雨。”

    顾明月拿了伞躲在屋檐下,她今晚是被宇文舟气疯了,明明在房子里问向三就可以了,为何非要把她搞得这么狼狈才快活?

    神经病!

    可当她看着宇文舟那双猩红的眼睛,不知怎的,她突然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想起了一个人,猩红着眼睛喊她快跑不要回头,好好活下去!

    忽然间胸口发闷,让她窒息。

    “你不用这样看我,我也去寻过几次,只找到了那把剑。我不知道他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或许已经被烧成灰了,那把剑也沾满了血,你拔开就能看见。”

    或许是终于冷静了,宇文舟道:“我昏迷后,到底遇到了谁又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向三叹了一口气,蹲下身子,看了宇文舟良久,哑声道,“安置营的大火不是意外,是有人蓄意放火。公子昏迷后,我同孔公子碰见了那些纵火犯,可他们人数众多,孔公子为了我们将人引开,他叫我一定要护送您安全。”

    “是吗?那他还真是伟大啊,伟大到都不是我认识的孔原了……为什么就去世了呢?明明年前我才同他一起击退月氏族,血祭白刃,喝酒畅饮……我以为只要能和朋友们一起,带着父母家人的期许,奋勇杀敌,便是无畏的。可为什么,富饶的国都却隐藏着这么多的刀枪剑影,远不如边疆痛快……。”

    “孔原是家中独子,孔叔叔对他期望很高,对他也很严厉,这也导致他们父子二人的矛盾很深。可我知道,孔原他,一直想得到孔叔叔的认可。这次好不容易得了一个领兵的机会,还打了胜仗,呵呵,他本来还想亲口告诉孔叔叔的……他才二十岁啊,他还有好多没有去完成啊……哈哈哈哈哈……”

    宇文舟说着说着突然放声大笑,往日的仪态全无。他笑了一会儿,又静静地坐着,雨水打在身上,很冷很冷,冷到颤抖,呼吸不了也哭不出来,感觉大脑缺氧。

    向三亦是安安静静的蹲在他的身边,那双手却依旧将外衣高高的举过头顶。

    “公子,您别难过了……”

    “怎么可能不难过呢?他是我最好的朋友啊,你怎么可能懂……”

    向三眼眶发酸,“您说的不错,我没有朋友不懂您的感受。那就说说我和我的家人吧。年前爆发了疫疾,养育我的娘去世了,为了活命,我们背井离乡来到凤陵,在路上女儿去世了,被拦在凤陵城外的第二天,我的妻子去世了。之后我和小四等来了苏姑娘,安置营的很多人都活了下来,我们以为苦难终于要结束了……然后想要进城的难民们依旧被拦在城外,甚至丢掉了性命,大火带走了许多曾与我同甘共苦的人,还有我唯一的亲人。当知道他也在火海内,我的心也死了。直至今日我都不敢保证明天的我是否有勇气活下去……宇文公子,倘若不论门第阶级,我们都只是有血有肉的普通人。害,我知道您难过,说这些也不是为了和您比惨,只是孔公子若真的在天有灵,肯定不想看见您这样,他还等着您帮他报仇。”

    报仇?

    宇文舟抬头望着黑漆漆的天空,一眼望去,什么都看不清。

    宇文舟深吸一口气,胸腔微微起伏,面色从未见过的凝重,只听到他说:“我回去后会向陛下请旨,可能换不回他们的性命,但我想,他们应该还你们一个公道。”

    向三又一次震惊,他的眼中全是不可置信。

    “您说什么?您……您愿意,愿意去向陛下请旨?”

    向三激动的语无伦次。

    “是,但不能保证会成功。”

    “可我们只是一群低贱的人,您为什么帮我们?”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了孔原还是为了这些灾民?若说是为了他们,他和他们并不太熟,甚至没有理由去为他们触犯皇威。

    宇文舟也想了想,或许是因为父亲从小教导他,母亲送他去私塾学习接受教育,赋予他最柔软的内心和最细腻的情感。兄长又带他前往边疆历练,让他有一双看待世间万物的眼睛。

    人们常说穷山恶水出刁民,这群人野蛮无礼,说话也粗俗不堪。他们厌恶世家贵族,却愿意给他一碗吃食。

    一路走来,他见过无数的鲜血,无数求生的眼睛,还有那些看不见的魑魅魍魉不断的在思想中游走着,吞噬着他的信仰,痛苦不堪。

    他说:“因为你们不因高低贵贱,都是陛下的子民,他应该庇护你们。”

    “公子。”

    “进去吧。”

    终究是一碗热粥、一顿痛斥、一腔热血,让他解破困惑。

    至于顾明月,她在窗边打理湿发的手只一顿,又恢复如初。

    她并不是嘴硬心软的人,在evil的三十年和这个世界的十五年的经历,使她的心比磐石还坚硬,这世间再动人的‘故事’也无法打动她。

    或者说,能打动她的早就不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