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里 作品
第18章 山中失火
“初闻这粥只觉得有股药味臭的慌，没成想口感倒着实不错。”
孔原又去锅里舀了一碗粥，边吃边道：“苏姑娘，你年纪不大，瞧着你这身医术竟比我家那几十年的老医还要厉害几分。”
“公子谬赞了。”
“哎，哪有谬赞，他就没办法诊治这病，你就是比他厉害。对了，现在外面也不太平，你爹娘怎愿让你独自出来呢？”
“他们去世很久了，我便在附近的山谷中安家了。”
“原是如此……难怪姑娘敢在这皇城之下救人。”
既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挂，匡济时世于危亡，解救百姓于水火也应义不容辞。
宇文舟眉头轻蹙，缓缓说道：“那你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顾明月心中一怔，不自觉垂眸思考。
记得上一世，evil每年都会抓捕很多孩子，训成供他们驱使的杀戮机器。但那些年幼的孩子又能懂什么，他们只知道来到了一个没有母亲的陌生地方，大多或哭或闹或惧或完不成训练任务，然后他们被a关进水牢，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挖去身上所有器官卖去黑市，可能是扔进兽笼，也可能是直接活剥做成标本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至于她，为了活下去，在这所黑暗的牢笼中拼命训练积极完成任务，手染着无数鲜血活下去，脚踩着累累白骨往上爬，残忍，冷酷，恶心，用世间最丑陋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她。
或许是恶有恶报，最终她在窃取某国机密时被一枪爆头，当场死亡。
等再睁开眼，便是潺潺流水，月色皎皎。
直到被一对夫妻从竹篮中抱起，感受到人的体温，她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忘川河。
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口中发出的咿咿呀呀，从兴奋，再到慌乱、恐惧，到最后平静的接受自己又被抛弃的现实。
幸运的是，那对夫妻会教她学习语言，教她行走……哪怕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依然对她疼爱如初。
可那样美好的日子，转纵即逝。
原来拥有再失去，就是所谓的苦。
“小公子，在下所言皆感自肺腑，能以一人救世人，有何推辞！”
冷月凄凉，耳边传来如此正义凛然的话来，顾明月眉梢淡淡一挑，觉得好笑，“公子说的真好，小女子由衷敬佩，可您不去南苑的戏曲班子拜师学艺还真是可惜了……呵，你嚷什么，我本就实话实说。”
“一路上见过的难民很多吧，你不会医术救人可以理解，但为何不用你这尊贵的身份去压迫官府救人？就如同压迫我这般？”
“这里的难民少说也有上百人，他们中身份最贵重的不过是员外，可我依旧为他们施针设粥，你呢，空长了一张嘴拿来吃饭和道德绑架。与你客气几句，真当自己是救人于危难之际的大侠了？不过是个畏畏缩缩的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你再说一遍！”
不等孔原叫嚣，就听一道刺耳的呼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跑了过来，宇文舟抬脚上前，顾明月亦往后退了几步，眉眼冰冷，“你根本不配与我说话！”
旁人永远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处境，就像在这个时代，男子永远不会在意女子的感受处境，哪怕那人是生育他的母亲，他们依然可以佯装不见，任由她们苦苦挣扎。
“苏姑娘，大事不好了，午时闹着要进城的……小四看见守门士兵在运尸，一直拖去乱葬岗，等他们走了小四才敢去看，结果……都被杀了！”
来的这人便是替顾明月舀粥的那汉子，也是小四的父亲向三，此刻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
孔原开口道：“都杀了？你们也真是的，陛下下令不许你们踏足京城，还去干什么？”
向三放缓了脚步，声音也戛然而止，不由审视这二人，那眼神就像在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孔原先是被臭骂了一顿，随后又受到鄙夷的目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饶是稳重如宇文舟也经不住面红耳赤，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们并无恶意……抱歉，是我们多言了。”
向三不动声色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对顾明月说道：“苏姑娘，他们死的那么惨，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得为他们讨回公道啊！”
公道？
宇文舟站在原地，看看顾明月，又看看向三，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说不出话来。
封锁城门禁止他们出入的，下令屠杀难民的，是掌握一切生杀大权、凤陵国的最高统治者。
在他的眼里，人命如同蝼蚁贱如草芥。
谁敢反抗他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
就如同当年的医药世家苏家，阖族下狱，在受尽百种酷刑后，被砍于市。那天屠夫的手都抡的抽筋，刑场上的头颅滚的到处都是，血水流了几里，打水冲刷数月仍有浓浓的血腥味。连那个在外游历侥幸逃过一劫的苏伯山，也在七年后被砍下了头颅。
这便是绝对的皇权，至高无上，所谓世家门阀，不过是它的爪牙。
顾明月神色一凛，四下望了一眼，道：“我有没有说过，所有人在这等我，吃食我去想办法？原就是被人遗弃、无权无势的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公道，非要跑去把性命葬送，死了又能怪谁？难不成你也想要去？那你可走远些，别连累了我！”
或许是这样的顾明月的与寻常相悬甚大，向三愤怒的表情一时凝固，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亮笼罩在云层里，仍能看到它的轮廓，散发着微弱的月光。漫天星云满山珠翠，又白又厚的云朵环绕着连绵山峰，细细的水雾迎面而来。
“是这里没错吧？”
“看样子没错。”
“走吧，赶紧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一行训练有素的人马交谈完后，迅速兵分三路，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难民们吃了药喝完粥便都安稳入睡，丝毫不知危险的来临。等到浓烟滚滚，早已退无可退，伴随着绝望的嘶喊声湮没在这片火海之中。
也有人淌着火冲了出来，感慨着劫后余生，又被守在外面的人挥刀砍杀。
这场杀戮不过一刻便已结束，这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那里是不是起火了？不会是你们住的地方吧？”
孔原记得张婶他们就是往那边走的，见远处浓烟滚滚黑云遮空，熊熊火焰欲焚天，不由惊道：“是，我没看错，是走水了，快，我们快过去救火！”
“苏姑娘，那边危险尚不明确，你就别去了，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说罢，宇文舟三人提着水就往大火处赶去。
火像是不知疲惫的吞噬兽，上天又送来一卷风，将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凶猛覆盖着，那火刚被扑灭又瞬间席卷而来。脚下踩着的泥土像是火蒸笼，来回踏脚。
“咳咳咳，不行，火势蔓延太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能走，小四还在里面，我得去救他……放开我，你们……”
“不行，不能进去！你疯了吗，快和我们离开这里！”
“你们自己走，我要去救我的孩子，小四，小四……”
宇文舟抬手将向三劈晕，扛着他原路返回，回首望去，只剩下红色。
孔原又去锅里舀了一碗粥，边吃边道：“苏姑娘，你年纪不大，瞧着你这身医术竟比我家那几十年的老医还要厉害几分。”
“公子谬赞了。”
“哎，哪有谬赞，他就没办法诊治这病，你就是比他厉害。对了，现在外面也不太平，你爹娘怎愿让你独自出来呢？”
“他们去世很久了，我便在附近的山谷中安家了。”
“原是如此……难怪姑娘敢在这皇城之下救人。”
既是孑然一身，无亲无挂，匡济时世于危亡，解救百姓于水火也应义不容辞。
宇文舟眉头轻蹙，缓缓说道：“那你这些年你一定过得很苦吧。”
顾明月心中一怔，不自觉垂眸思考。
记得上一世，evil每年都会抓捕很多孩子，训成供他们驱使的杀戮机器。但那些年幼的孩子又能懂什么，他们只知道来到了一个没有母亲的陌生地方，大多或哭或闹或惧或完不成训练任务，然后他们被a关进水牢，等待他们的可能是挖去身上所有器官卖去黑市，可能是扔进兽笼，也可能是直接活剥做成标本满足自己的恶趣味……
至于她，为了活下去，在这所黑暗的牢笼中拼命训练积极完成任务，手染着无数鲜血活下去，脚踩着累累白骨往上爬，残忍，冷酷，恶心，用世间最丑陋的词语也无法形容她。
或许是恶有恶报，最终她在窃取某国机密时被一枪爆头，当场死亡。
等再睁开眼，便是潺潺流水，月色皎皎。
直到被一对夫妻从竹篮中抱起，感受到人的体温，她才意识到这里并不是忘川河。
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口中发出的咿咿呀呀，从兴奋，再到慌乱、恐惧，到最后平静的接受自己又被抛弃的现实。
幸运的是，那对夫妻会教她学习语言，教她行走……哪怕之后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也依然对她疼爱如初。
可那样美好的日子，转纵即逝。
原来拥有再失去，就是所谓的苦。
“小公子，在下所言皆感自肺腑，能以一人救世人，有何推辞！”
冷月凄凉，耳边传来如此正义凛然的话来，顾明月眉梢淡淡一挑，觉得好笑，“公子说的真好，小女子由衷敬佩，可您不去南苑的戏曲班子拜师学艺还真是可惜了……呵，你嚷什么，我本就实话实说。”
“一路上见过的难民很多吧，你不会医术救人可以理解，但为何不用你这尊贵的身份去压迫官府救人？就如同压迫我这般？”
“这里的难民少说也有上百人，他们中身份最贵重的不过是员外，可我依旧为他们施针设粥，你呢，空长了一张嘴拿来吃饭和道德绑架。与你客气几句，真当自己是救人于危难之际的大侠了？不过是个畏畏缩缩的孬种。”
“你说谁是孬种……你再说一遍！”
不等孔原叫嚣，就听一道刺耳的呼喊声伴随着急促的脚步跑了过来，宇文舟抬脚上前，顾明月亦往后退了几步，眉眼冰冷，“你根本不配与我说话！”
旁人永远不会在意他人的感受处境，就像在这个时代，男子永远不会在意女子的感受处境，哪怕那人是生育他的母亲，他们依然可以佯装不见，任由她们苦苦挣扎。
“苏姑娘，大事不好了，午时闹着要进城的……小四看见守门士兵在运尸，一直拖去乱葬岗，等他们走了小四才敢去看，结果……都被杀了！”
来的这人便是替顾明月舀粥的那汉子，也是小四的父亲向三，此刻他满头大汗，神情焦急。
孔原开口道：“都杀了？你们也真是的，陛下下令不许你们踏足京城，还去干什么？”
向三放缓了脚步，声音也戛然而止，不由审视这二人，那眼神就像在问，你们怎么还没走。
孔原先是被臭骂了一顿，随后又受到鄙夷的目光，脸色顿时有些难看。饶是稳重如宇文舟也经不住面红耳赤，勉强挤出一丝笑来，“我们并无恶意……抱歉，是我们多言了。”
向三不动声色看了他们一眼，随即对顾明月说道：“苏姑娘，他们死的那么惨，我们不能让他们白死，得为他们讨回公道啊！”
公道？
宇文舟站在原地，看看顾明月，又看看向三，想说什么，却感觉胸腔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说不出话来。
封锁城门禁止他们出入的，下令屠杀难民的，是掌握一切生杀大权、凤陵国的最高统治者。
在他的眼里，人命如同蝼蚁贱如草芥。
谁敢反抗他的命令，只有死路一条。
就如同当年的医药世家苏家，阖族下狱，在受尽百种酷刑后，被砍于市。那天屠夫的手都抡的抽筋，刑场上的头颅滚的到处都是，血水流了几里，打水冲刷数月仍有浓浓的血腥味。连那个在外游历侥幸逃过一劫的苏伯山，也在七年后被砍下了头颅。
这便是绝对的皇权，至高无上，所谓世家门阀，不过是它的爪牙。
顾明月神色一凛，四下望了一眼，道：“我有没有说过，所有人在这等我，吃食我去想办法？原就是被人遗弃、无权无势的人，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公道，非要跑去把性命葬送，死了又能怪谁？难不成你也想要去？那你可走远些，别连累了我！”
或许是这样的顾明月的与寻常相悬甚大，向三愤怒的表情一时凝固，半天说不出话来。
月亮笼罩在云层里，仍能看到它的轮廓，散发着微弱的月光。漫天星云满山珠翠，又白又厚的云朵环绕着连绵山峰，细细的水雾迎面而来。
“是这里没错吧？”
“看样子没错。”
“走吧，赶紧完成任务回去复命。”
一行训练有素的人马交谈完后，迅速兵分三路，将这片区域围了起来。
难民们吃了药喝完粥便都安稳入睡，丝毫不知危险的来临。等到浓烟滚滚，早已退无可退，伴随着绝望的嘶喊声湮没在这片火海之中。
也有人淌着火冲了出来，感慨着劫后余生，又被守在外面的人挥刀砍杀。
这场杀戮不过一刻便已结束，这行人来的快走的也快。
“那里是不是起火了？不会是你们住的地方吧？”
孔原记得张婶他们就是往那边走的，见远处浓烟滚滚黑云遮空，熊熊火焰欲焚天，不由惊道：“是，我没看错，是走水了，快，我们快过去救火！”
“苏姑娘，那边危险尚不明确，你就别去了，在这儿等我们回来。”
说罢，宇文舟三人提着水就往大火处赶去。
火像是不知疲惫的吞噬兽，上天又送来一卷风，将人们生活过的痕迹凶猛覆盖着，那火刚被扑灭又瞬间席卷而来。脚下踩着的泥土像是火蒸笼，来回踏脚。
“咳咳咳，不行，火势蔓延太快，我们先离开这里。”
“不能走，小四还在里面，我得去救他……放开我，你们……”
“不行，不能进去！你疯了吗，快和我们离开这里！”
“你们自己走，我要去救我的孩子，小四，小四……”
宇文舟抬手将向三劈晕，扛着他原路返回，回首望去，只剩下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