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6 章 恋爱循环（六）
◎地狱级示好方式再添战绩◎
时寸瑾坐在湖泊西岸的休闲步道长椅上, 倚着瓦伦丁才勉强坐直，他简明扼要地对西校学生说清现况。
“……这样，你们就不会被扣太多分……不用再担惊受怕的干熬。”银发NPC声气息虚弱地说, 拍了拍棕发一年生抓在自己手臂上的手背——瓦伦丁很紧张，手指几乎勒到时寸瑾手臂肉里——银发NPC更轻地说：“有点疼……你往下抓……抓袖子。”
瓦伦丁嘶了一声, 连连小声道歉。
“没问题，我同意您的建议。”斯蒂文·米修听完菲特学长的解释，理解了这场乌龙竞技赛的由来；东校生简宁和北校生卡许在争一项由菲特学长发布的NPC指定特殊任务。
校园引导NPC发布特殊任务, 学生接到任务并完成, 获得一项特殊成就奖励。瓦伦丁·冯就曾戏称此校规为特殊成就版本的“学生菜菜，校务处捞捞。”
但校园NPC发布的特殊任务要求非常难，有的学生接到此类特殊任务，连做四年直到毕业都不一定能成功。菲特学长目前虚弱的debuff状态就来自东校北校之争，两伙人打得凶, 波及了在旁观测的引导NPC——就和倒霉的他们误入跨校区竞赛圈一样。
“我也没问题，同意投降……不如说迫不及待了。”瓦伦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毫不意外地说：“我就说, 跨校区赛只要检测到两个校区就能启动，这场比赛绝对和我们没关系。弗兰……我是说东校的简宁，他那个性格emm——”
瓦伦丁发出两声令人牙酸的牙齿摩擦音, “——发火起来, 恨不得把讨厌的东西连根撅起, 这时候谁搁他眼前碍眼, 他都会无条件记仇，顺手就当场找麻烦, 不顺手就留着日后找麻烦……”瓦伦丁翻了个白眼。
费雪·格林抱臂来回踱步, 很快说：“我和瓦伦丁去投降。”费雪看向斯蒂文, “你在这儿陪着菲特学长，我们去那边受到袭击的可能性偏低。”
斯蒂文皱眉问：“你能确定你在东校的兄弟不会攻击你吗？”
竞技赛中，只要成功击败竞争者——击败自然就是伤害——胜利者会获得50-100不等的学分。学分能购置推动特殊成就的鲜花赠礼，特殊成就可以变现到现实，变成一封封含金量十足的推荐函，推动应届生直接进入合众盟议会实习/直接拿到末尾席位。
有的家族主推一个继承者，继承者往往会踩着同族同血兄弟刷分。毕竟全息联校，死又死不了，继承者日常把同族兄弟当刷学分工具再正常不过——刷分，意味着被刷的工具学生要承受攻击。
“他们已经是四年级了，今年毕业，而你才一年级……你还有很多时间刷学分。”斯蒂文·米修皱眉地说。他担心一年生费雪会被两个四年生同族兄弟当成刷分工具用。
东西南北四区划分了大陆，各区有着鲜明的文化传统，但并非绝对不通婚。格林和米修就是典型的东区西区联姻姓氏。一代内的孩子如果多，有时就会分到两个区居住，各自继承双亲之一的家族。费雪·格林和三哥长居西区，只在年节才会见到长居东区的大哥二哥，他们并不十分熟悉。斯蒂文·米修的担心非常合理，他自己就和东区的同血兄弟关系不太好。
“还行。我来上学以后，他们都很……”
“费雪——！”一声大喝从莲湖东岸的景观森林阴影中长长传出。
费雪·格林：“……关心我。”
斯蒂文·米修表情一下子紧张起来，他的特殊成就是一对一的类型，现在正锁着一个北校生，没办法再次示威。
瓦伦丁身体一震，“竟然追过来了！”他朝费雪快速低声道：“快快快！我们启动特殊成就费雪·格林！！”
费雪·格林：“……”
给瓦伦丁一整，费雪也有点七上八下了。他主动站在团队最前方，往东岸方向的景观森林看去。
他的二哥，格瑞德·格林从厚重的漆黑树影里走出来，大哥紧随其后。两位红发四年生表情冷漠，来势汹汹……地站定在费雪·格林面前十米外。
费雪主动和他们打招呼：“大哥，二哥。”
费雪轻呼吸一下，想着刚刚与菲特学长商定好的安全计划——挑衅一次东校生，让校务AI检测并判定西校生呈现攻击状态，接着，西校生迅速投降，校务AI判定东校生赢得第一轮竞赛结果，另一头与菲特学长定好计划的北校生就会同步认输——“我…”“费雪，我们和平点。”二哥，格瑞德·格林打断。
“这场团赛不关你的事，东校和北校在争菲特NPC，把菲特推过来给我们，简宁得到那个NPC就不会再管西校到底是谁被卷进来。一直到比赛结束，你们都可以坐在休息亭里聊天写作业，没人会强制你们参与攻击项目……”格瑞德·格林一口气讲完需求。“简宁那边用了一个比较危险的特殊攻击指令……一旦进攻，必定会致人受伤……把那个NPC推过来给我…我不希望看到你被简宁圈进攻击范围…费雪，听话。”他刚说完要求，幼弟的表情就变得十分难看，格瑞德·格林不得不再犹豫地补上一句解释。
费雪·格林因为二哥的措辞皱眉，想到刚刚无意间发现菲特学长颈侧有一些暧昧齿痕。
兄弟的奇怪形容，NPC学长身上可疑的危险痕迹……这两样东西令费雪·格林一时压下了主动挑衅的念头，不太确定地问：“你说简宁想得到NPC学长？得到？”
“……”格瑞德·格林眼神往左，看向大哥。大哥，格罗狄·格林咳嗽一声，对费雪说：“是站队的意思。”
费雪·格林皱眉不饶地说：“什么站队会用得到这种词？菲特学长身上中了什么类型的debuff？”
“……”格罗狄·格林眼神往右，看向二弟。格瑞德·格林硬着头皮回应弟弟：“……这方面我们就不清楚了，简宁很少与我们分享他的核心计划……我们也不会过问属于他的——他想要的——他的目标——”格瑞德·格林不停换着措辞解释，一时间气势凝固，口吻干巴巴地磕绊起来。
最后格瑞德·格林举起双手。“好吧，我解释不下去了，都是大哥让我这样说的。大哥和简宁关系更密切一点，你问大哥！”
费雪眼神敏感地扫向格罗狄·格林。
“首先，我和简宁关系没有密切到分享同一个目标……不是，我的意思是……”原本凶狠瞪着二弟的格罗狄·格林也开始变得磕磕绊绊了。
…
“氛围逐渐诡异。”后头扶着学长的瓦伦丁小声和斯蒂文说，“原计划是我们要对东校投降？我怎么感觉费雪光是站在那儿，东校的格林学长就要投降了……他们额头上闪闪发光的东西是汗水吧？”瓦伦丁忽然轻哇一声，兴奋：“要是那两个格林学长不战退……！我们就能拿到50-100区间的学分战利品了！一门课评优也才拿到5点学分呢！”
斯蒂文表情怪怪地说：“闭——嘴。”
“啊。”瓦伦丁又是一声低呼，“斯蒂文，菲特学长的皮肤在发烫……学长？学长？”瓦伦丁轻轻推着银发NPC的手臂。
银发NPC安静垂着头，闭着眼睛，一动不动。不知什么时候起，汗水从银发NPC额前渗出，在银发NPC苍白的脸上拖曳出丝丝闪闪发光的水痕。
斯蒂文咬着嘴，也推了推学长的手，学长没反应，他立刻小声和费雪说：“菲特学长体表温度不正常，特别烫手，也听不见我们讲话。东校简宁是不是给学长用什么…什么不干净的攻击程序？你快点骂他们，或者上去给他们一巴掌，”斯蒂文用气音焦急地说：“然后我们投降！”
一阵羞耻热烫着费雪的耳朵，他之前还和朋友们说过自己的兄弟为人正直，不与阴谋诡计同行，是值得信赖的学长……费雪轻呼吸，利落地解开袖口捋袖子，就要朝兄弟们走过去。
——“北校一年生伊文斯·埃蒙重伤出局。”——校务AI的通告声忽然响彻黑夜上空。
格林双子的表情一变：简宁重新夺回竞技优势！？
这也太快了！简宁一旦处理完第二个北校生，会立刻赶来这边！
丢过一次主场优势的简宁过来必定直接圈选西校一年生进团队，只要进了简宁的团队……受伤重伤刷分之类的事情，全在简宁一念之间！
格罗狄·格林的语速瞬间畅通且强势，“费雪，我不想攻击你，立刻把那个NPC推过来给我！”
同一刻，天空又传来第二声校务AI通告：—“东校四年生弗兰基米尔·简宁重伤出局”—
一霎间，莲湖西岸所有学生下意识抬头望向全息夜空，漆黑无星的夜空冷洞洞的，呈现着一种凝固的流态感。仿佛校务AI播报错误了，仰头的西校生和东校生表情一片五彩缤纷。
瓦伦丁喃喃：“简宁被出局了？他手里那么多特殊成就……还出局？”
格罗狄·格林下意识侧耳聆听，好几秒过去，漆黑夜空仍没有传来第三道宣布谁谁谁重伤掉线的通知。“不可思议……”格林兄弟同时喃喃。
格瑞德·格林轻轻喔了一声：“简宁被一年生打下线，这样说来……”
格瑞德·格林立刻反应过来，几步向前，直接朝费雪大喊：“东校区四年生格瑞德·格林对西校生费雪·格林投降！！”——同一秒，漆黑天空再次传下校务AI冰冷的通告音：
——“东校区四年生格瑞德·格林对西校生费雪·格林投降，检测到东校区团队已掉线一位成员，裁决判定，东校区团队二连投降。跨校区竞赛第一轮结果：东校区出局，西校区进入第二轮赛事，下一轮对阵北校区。”——
“费雪！”格瑞德·格林大喊：“赶紧让你同学解除对北校生的攻击指令，你们马上对北校生投降！重伤简宁的那个北校生是嵌合兽骑……”
“浑浑”忽地，漆黑夜空中再次传来一阵令人感到不祥的怪异风声。
格瑞德·格林下意识扭头看天空，他一抬头，其他人也下意识跟着仰头看天。
凝固的漆黑夜空里忽然出现一个频繁移动的黑点，地上的学生们每眨眼一下，那个移动黑点就像抽帧一样，急速拉近一大段距离。不过三个眨眼，格林兄弟就看到了那头眼熟的纯黑嵌合兽疾驰轰来。
但，这一次，格林兄弟没有在振翅的纯黑嵌合兽的背上看到金发骑手。
漆黑的巨兽从天而降，朝着西校生们围聚的休息长椅扑啸而去。
“啊啊啊啊！！！！”才眨眼三次，就被一头身长三米的巨兽飞扑突脸的三位西校年生尖锐爆鸣，直接把半恍惚状态的时寸瑾给震清醒了。
“对北校区一年生阿努什卡·卡许启用特殊成——”长道另一侧的格瑞德·格林尖叫还没喊完。
扑飞盘至长椅上方的纯黑嵌合兽甩动蛇尾，粗长有力的蛇尾一把卷住银发NPC的肩身，蛇尾一提，黑翅一震直接拔升，巨兽当场劫走银发NPC，飞向中界区另一个方向。
莲湖西岸的学生们：“？”
“啥啊？”片刻，瓦伦丁呆呆地说，“接下来我们要打骑那种怪兽的北校生……？”
“根本就追不上吧……”费雪·格林眺望漆黑夜空，又才一个眨眼，已经看不见那头黑兽了。
“不！我还捏着一个北……”回过神的斯蒂文·米修转头看向莲湖，大惊失色地喊道：“等等！那头狐狸要飘走了！！”
只见挺尸许久的狐蛇巨兽平浮在湖面上，僵直如一具皮筏艇，随着夜风吹过的荡漾水波，正缓缓平移般飘进莲湖深深的荷叶杆丛林中。紫头发的北校生身体半趴在嵌合兽的背上，面朝下，像具尸体那样一动不动。
“咳。”站在步道另一侧的格瑞德·格林发出点响声，吸引弟弟的注意力。“我可以下水帮你们把那头狐狸拖回来。”在弟弟和另外两个西校生看过来的目光中，格瑞德·格林整了整领带，微笑地说：“就刚刚吓到你们的补偿，免费劳——嗷！”
格罗狄·格林面无表情狠狠给了二弟后腰一拳，“东校战败，我们现在不下线，晚点简宁恢复好就要来找格林的麻烦——事不宜迟，你赶紧下线去对简宁解释。”格罗狄·格林操作了一下智脑环某个键，直接把满脸诧异又愤怒的二弟强制下线。他自己脱掉校服外套，卷起袖子，靠近弟弟费雪。“你们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下湖拖回那头奇美拉的骑手，之后呢？”
“所以我之前从没想过介绍简宁给你们认识。”待在后方长椅上惊魂未定的瓦伦丁小声和斯蒂文吐槽，“东区人都是这种性格，相处好好或者吵架的时候，他们会莫名其妙用独裁感刺你一下。”
“我知道。”斯蒂文在瓦伦丁稍有诧异的注视下，语气平平地说：“我有四个东区兄弟，领教过这种讨厌感。”
…
烈风从时寸瑾耳畔呼啸而过，仿佛只一眨眼的时间，他就被奇美拉兽带着飞跃了半个中界区花园，最后落停在中界区最靠近北校区的草坪上。
五分三十秒。
阿努什卡·卡许回到了时寸瑾身边。
但。
“卡许？”时寸瑾不太确定地唤。他仰躺在柔软的草坪上，被一片阴影覆盖。
那头本该有骑士的漆黑巨兽匍撑在他的身体上方，展开背上那对近三米长的黑翅拢在身体两侧，接着，奇美拉兽缓缓下压，用粗糙温暖的腹部轻轻压着时寸瑾。遮住他，藏着他，拥着他。
纯黑奇美拉缓缓低头，时寸瑾看到那双本该是一对猩红瞳的兽瞳，变成一红一金。
时寸瑾心里冒出一点不好预感。
为什么独自回来的纯黑奇美拉瞳孔变色，作为嵌合兽骑手的卡许呢？
纯黑奇美拉一直垂头，直到湿淋淋的鼻吻碰到时寸瑾的下巴，它用鼻子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时寸瑾的脸，忽然张开嘴，有什么东西从它嘴里零落掉下，轻轻砸在时寸瑾胸口上。
时寸瑾闻到一股淡薄的新鲜血锈味。
他眼神往下一扫，凝固了几秒。
胸口上，落着两根血淋淋的断指，一枚东校区学生会会长徽章。断指分别是食指和拇指，会长徽章残缺不全。
时寸瑾表情不变，嘴唇轻轻抿起。
“赫赫—咕咕—”
时寸瑾瞳孔稍扩，几近本能防御性地伸出手，屈起手肘，在自己和奇美拉兽腹部相贴的身体中间挡了一下。
俯撑在他身体上方的纯黑奇美拉喉腹震动，忽然发出一声声，似人非人，似兽非兽的类似人类嘻嘻声变体的怪异笑声。
“赫赫—咕咕—”
纯黑奇美拉异变的金红瞳是兽类兴奋时的针状，它专注凝盯时寸瑾，张开满是獠牙的鹰嘴，伸出蛇一样分叉，但比正常蛇类还要肥厚的蛇舌。
那条猩红肥长的蛇舌卷拢着包裹什么，蛇舌慢慢悬游伸至时寸瑾眼前十厘米，像展示，像炫耀，像示好——纯黑奇美拉展直蛇舌，对时寸瑾露出舌尖裹藏的小礼物。
一枚血淋淋的、刻着简宁家徽的权戒。
“赫—呵……”异瞳的嵌合兽嗡动喉腹，近乎人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