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6.双方
“墨芬尼尔。”风暴龙冷冷吐出了这个名字。
“永戎·阿卡托什。”
墨芬尼尔以更森冷的声音作为回应，“好久不见，威震北陆的龙息之王。”
虽然战场被亡灵搅乱了，以至于卓耿有了突围的机会，但风暴龙似乎并不焦急，他站在原地，饶有兴致的上下打量墨芬尼尔，最后目光缓缓凝聚在对方的面孔上。
那是一张瘦骨嶙峋的脸，原本遍布巨龙全身的鳞片，如今已淡化为一层苍白的表皮，表皮下是腐朽的颅骨，支撑他的并非肌肉、血液，而是涌动的魂力，墨芬尼尔已经不能算作龙类了，而是成了类似巫妖般的东西。
永戎的眼神微微一动，当年波撒急于求成，有将自身巫妖化的倾向，如果波撒误入歧途，大概就是现在的模样。
“距离上次相见，确已过了很久。”
永戎平淡的说，“离开焦岩岛之后，我本以为你会跟随金龙托德，前往南方的善龙联盟，没想到你居然钻进冰原的坟茔里，墨芬尼尔，你想做什么？”
“阿卡托什，你这张自以为是的脸，比卡赞·雷戈还要令人作呕，你们摧毁了我，夺走我的一切，将一头高贵纯善的银龙，迫害成如今这副模样，却还假惺惺的说什么没想到，居高临下的问我要做什么。”
墨芬尼尔逐渐愤怒起来，身体里的魂力激涌：“你觉得，我应该要做什么？”
永戎神情不变，微低下头俯视对方：“所以，我们究竟夺走了你什么？”
“克莉丝汀，她就是我的一切！”
墨芬尼尔的声音好像是从獠牙里挤出来的。
“克莉丝汀并非你的所有物，她有自己的思想，要选择谁作为伴偶，是她的自由，你走上这条路，不是因为我们的迫害，只是因为你对另一个生物的占有欲望……”
“墨芬尼尔！”永戎忽然加重了声音：“金属龙饱受尊敬，银龙自诩纯善，难道你们所谓的纯善，只是在事不关己的时候纯善么？”
风暴龙的声音沉隆，犹如轰轰然的沉雷在战场上驰过，其他色彩龙都盯着墨芬尼尔的面庞，以为墨芬尼尔会被永戎的话挤压心智，没想到墨芬尼尔只是静静的听着，却并不动容。
沉默了一会之后，他竟然低低的笑了。
“你说的对。”
墨芬尼尔点头同意，笑意诡异而森冷，以嘶哑的声音回复，“我的确是为了自己的私欲，和亡灵为伍，我势必将被祖先同族唾弃，我不配作为银龙，所以我改变了，我不是银龙墨芬尼尔·安达洛瑟……”
“我是——”
他发出源自灵魂深处的咆哮，一层层的震波在战场上回荡：“幽龙墨芬尼尔·索内顿！”
墨芬尼尔竟然数以倍计的放大了，现出自己真正的姿态，他破碎的膜翼向外伸张，仿佛寒夜笼罩大地，那是比阿卡托什更加庞大的身躯，践踏战场，涌动的魂力化作鬼火，在他两翼之下飘摇。
“再没什么阵营善恶，再没什么规矩教条，我所追逐的只有力量，不惜代价、不择手段！”
墨芬尼尔深深呼吸，将战场上的尸魂死气全部吸入鼻腔：“这种感觉很好，非常好。”
“你是个懦弱的家伙。”
风暴龙毫不留情的评价：“追逐力量的方式有很多种，你却选择了献上尊严的捷径，墨芬尼尔，克莉丝汀若是看到你现在这副模样，只会觉得羞耻。”
“闭嘴！”
墨芬尼尔发出令人心悸的吼叫声：“永戎·阿卡托什，今天是你的末日！”
——
与此同时，雷鸣洞窟地区，距离灰谷主战场十里之外。
纳提斯·桑切斯、瓦西里·桑切斯，这对混血龙兄弟，此时正在缓缓靠近东部的战场，他们的眷属在外围环绕戒备。
突尼王国参战不久之后，通讯便中断了，他们还未收到兰尼寇恩的死讯，对大战争的形势暂且看不清楚。
但是，在他们将苏萨奎尔派来求援的信使扑杀之后，隔了很长一段时间，前方都再无任何消息传来。
纳提斯和瓦西里在后方来回寻溯，既看不到逃亡的龙息武士，也找不到突尼王国的溃兵，苏萨奎尔是胜是负，是成功破阵、前往灰谷的主战场，还是被拦在了龙息王国的封锁线外，他们竟然一概不知。
在一阵连绵的地震和爆炸之后，整个东部地区都安静下来，两头混血龙等待了很久很久，也没得到什么音讯，他们心里焦急，不得不靠近战场查看。
不一会，探路的斥候终于返回，纳提斯看见了那人类脸上仓皇的神色，第一个念头就是他们发现了敌军，只是不知道究竟是
龙息王国的部队，还是突尼王国的部队。
斥候直奔到纳提斯和瓦西里身前，几乎扑倒在地上，抬起头看着两头巨龙，脸上混杂着震惊和恐惧的神色，可偏偏一句话也说不住来，只是不住的哆嗦。
“说话！”
瓦西里低吼，他的性情比纳提斯暴躁些，以龙威震慑斥候，“有敌人？”
斥候嘴唇颤抖着，终于把话完整的说了出来：“我们……没有看到敌人。”
“既然没有看到敌人，怎么变成了胆怯的旅鼠？”
瓦西里深感不满，“战争上谁胜谁负？”
“如果是突尼王国败了，我们一定会看到溃军，但是没有。”
纳提斯接话说，低低的叹了口气：“毕竟是兰尼寇恩最得力的领军，苏萨奎尔·比兹波利，终究还是不能小看。”
“先遣军没有取胜……两位大人，看过就知道了。”斥候只能这么回答。
瓦西里狐疑的看了斥候一眼，这支部队的规模并不很大，但都是他们兄弟一手训练出来的，斥候又都是由得力的人手组成，瓦西里不怀疑他们的忠诚和能力，这么多年下来，这些眷属罕有手足无措的时候。
两头龙一前一后飞掠，径直进入了战场，整个世界忽然变成了浓重的暗红色，目之所及皆为茫茫焦土，空气中洋溢着硝烟与飞灰，烈火的余烬噼啪作响。
无处不是残肢碎肉，随处可见被烧焦的尸体。
瓦西里微微龇牙，蓝龙喜欢温热的环境，对温度有很高的耐受能力，但是此时此刻依旧感觉到了不适，这片战场的温度，远远超出了常人可以忍受的范围。
“死的都是突尼王国的人。”纳提斯说。
“我看得见。”
瓦西里回应，情不自禁压低了声音，虽然没有看到敌人，但这里的气味，仍旧让他们感觉到危险，那是终极掠食者的气味，寻常猛兽嗅到会立刻颤抖失禁。
纳提斯深深吸了一口气，好像要把肺部填满，抬趾一指：“你看……”
瓦西里循着他的指向看去，悚然一惊，接着快步走近，仔细看了一眼，瞳孔忽然缩小成了针尖状，感觉到一股寒气从脊骨撞到头顶，浑身血液都好像在这一刻流尽了。
“这是……苏萨奎尔？”瓦西里用近乎呻吟般的声音说。
因为难以置信，他们花了一段时间，才终于确定这个事实，苏萨奎尔的死状极其惨烈，身体扭曲的不成样子，仿佛遭遇了某种难以抗拒的巨力挤压，骨头和内脏全都碎掉了，被捏成了一团无法辨析的污血。
他似乎是遭遇了什么极可怕的东西，死前的眼神中，带着巨大的畏惧和惊恐，但是他的方位却是处于战场的中央，是死战到底的架势，又或者根本来不及逃脱。
两头龙相互对视一眼，不寒而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