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25.寒夜
迷雾之中，两道身影若隐若现，隔着一段距离眺望战场，投落比黑暗更深邃的目光，墨芬尼尔、穆尔薇格是它们的名字，永霜陵墓一层和二层的领主，寒夜中的冬鬼之王与女妖之王。
“真是一出好戏，背叛族群、手刃自己的父兄，这些色彩龙，不愧是天生的杂碎。”
墨芬尼尔低低的说：“这样的东西，本该灭绝在这个世界上。”
他的同伴穆尔薇格闻言，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墨芬尼尔原本是一头银龙，有着一身透亮的鳞片，可如今早已不是原来的模样，他的血肉都已经除尽了，支撑身体的唯有一具扭曲的骨架，表皮苍白犹如尸骸，瞳孔颜色诡异，深黑中似乎淌着污血。
穆尔薇格收回了目光，不予评价，只是说：“阿卡托什同伴太多，再这样下去，卓耿走不出这片战场，势必陨身于此。”
“那么就让他死吧。”
墨芬尼尔毫不迟疑的回答：“临死之前，卓耿会发出最后一击，那一击将会重伤阿卡托什，甚至拖着阿卡托什共同前往地狱，如果能够看到那一幕，我会很高兴。”
“我们不能让卓耿死，至少现在不行，他太强大，‘十魄’的力量还未完全侵入他的身体，这样死去的人，即使我们得到他的尸首，也不能将其完全转化、恢复到生前的全盛姿态。”
穆尔薇格目光追逐着卓耿的身影移动：“我们需要的是一个传奇的同伴，而非一具无能的傀儡。”
“你想要帮助卓耿吗？”
墨芬尼尔问，“那么势必暴露自身，如今大君还在制造自己的魂匣，无法走出陵墓，现在对外界暴露，对我们而言，并无什么好处。”
“我们已经暴露了。”
穆尔薇格冷冷的说，“当年斯卡蒂·白夜闯入陵墓，杀了德隆索内顿，靠近一层的大门，她看到包括你我在内的寒夜领主了，后来冰龙选择迁徙，应该有避开我们的意思，她和阿卡托什联姻，这些事阿卡托什不会不知道。”
“何况，‘十魄’现世以后，你以为我们还能隐藏多久？”
穆尔薇格继续说：“看到那柄长矛，即使在愚蠢迟钝的巨龙，也该知道它是出自谁手。”
穆尔薇格的声调带着几分轻蔑，墨芬尼尔咧出獠牙，但最终还是选择闭口不言，女妖之王的真身是一道极为庞大的远古幽魂，即使是如今的墨芬尼尔，也无法将其战胜，不可以不尊敬。
看着战场上的形势，墨芬尼尔沉默了一会，问：“你有什么计划？”
“卓耿和‘十魄’之间已经有了羁绊，他终将会成为我们的一员，但还不是现在，让他走吧，我们要让他带着仇恨和不甘死去，而不是在战场上败亡，卓耿·卡奥是个战士，那样的死法，他也许会拒绝苏醒。”
穆尔薇格略作沉吟：“接下来我会唤起亡者的大军，对龙息王国发动进攻，而你，墨芬尼尔·索内顿，你要加入战场，协助卓耿破阵，让他可以返回旷野，这将是你加入寒夜后的第一战，大君将会通过我的眼睛对你注视。”
墨芬尼尔思索了一阵，转过脸来：“那么，请替我敬问大君，我是否有杀死阿卡托什的机会？”
“阿卡托什和卓耿虽然疲惫，但还没到将要倒下的时候，那头愚蠢的绿龙，没有做好承担他们濒死一击的准备，怎么敢贸然突入战场。”
穆尔薇格瞳光旋涡般转动，片刻之后，摇头：“阿卡托什很危险，若要对他出手，就要一击致命，若是没有这样的把握，就不便和它死战，大君并未阻止你，只是让我把这些话转达，随你自作决意。”
“不过墨芬尼尔，作为同伴，我给你一些提醒，寒夜的兵力还在陵墓里蛰伏，我临时唤起的尸首骨架，最终赢不了龙息王国的士兵。”
穆尔薇格又补充说道：“别期待什么，你若败亡，我们不会在你身上投入更多东西。”
“我明白你们的意思了。”
墨芬尼尔点头：“我忍耐千万种折磨，已经等待了很久很久，复仇雪耻，也不急于在这一时，我还没有找到卡赞·雷戈，我还没有找到……克莉丝汀·安达洛瑟。”
他一个字一个字把这些名字吐出来，仿佛野兽在黑暗中的咆哮，“我服从你的安排，穆尔薇格。”
——
战场上，永戎听到了低沉的吼叫声，那分明是巨龙的声音，却不是从他同伴口中发出的，而是来自于卓耿手中的武器，它忽然之间震动起来，仿佛受到了什么吸引，长矛中的龙魂咆哮，吼声被十倍的放大，向着四面八方震发出去。
卓耿也低头看着那柄武器，这柄名为“十魄”的噬魂之矛，在他全盛时
候如臂指使，给了他很大的助力，可随着他的虚弱，长矛一而再再而三的不受控制，仿佛要活转过来，将自己的主人也一同吞噬。
“卓耿，我早说过，这不是你该持握的东西。”
风暴龙说：“它不属于你，你和永霜陵墓的道路并不相同。”
卓耿盯着那柄兵器，沉默了一会，“还是先顾好你自己吧。”
这场战争从黎明开始，到现在已经持续到了午后，汇聚在灰谷上方的云都流散了，猛烈的阳光直射下来，却没有任何温度，照在身上，只是觉得寒冷。
随着卓耿话音落下，战场上忽然传出异样的声音，浓郁的死气凝聚起来，在粘稠的黑暗和血腥气里，骨骼的活动声咯咯作响。
龙息王国的士兵谨慎起来，他们已经久经战场了，对危险有着本能的感知，虽然疲惫，但并迟钝，因此当第一具尸体重新爬起来的时候，立刻就有人扑上去，将其再度砍倒在地。
“尸鬼！”
萨芬咆哮着让武士戒备，这个名字虽然听上去骇人听闻，但对于龙和龙裔来说，并非什么值得畏惧的东西。
“亡灵和人马结盟了么？”
永戎俯瞰着整个战场，看到一个接着一个亡灵从尸堆中爬起，却并不攻击人马，只是扑向龙息王国的武士，它们的动作僵硬且不协调，却蕴藏着极大的力量。
能操纵如此规模的死尸群，幕后一定是永霜陵墓里的领主。
“我还不至于去向死人乞求什么。”
卓耿说，他同样冷眼扫视着战场，在一瞬间判断出了局势，冷笑，“看来它们不想让你赢。”
“你要逃走么？卓耿。”
永戎问：“在你我还没有分出胜负的时候。”
听到这样的话，卓耿骤然沉默下去，他回头看向身后，他的族员们都在看着他，同仇敌忾的目光如此一致，卓耿毫不怀疑，只要自己一声令下，人马将再度对色彩龙发动冲锋，不会有人后退，也不会有人求饶，至死方休、唯死方休。
他握紧了长矛，比臻冰还要坚固的幽铁，在他手中被捏得微微变形，他答应要带这些人回返家乡，卓耿·卡奥，永远兑现自己的承诺。
“我们走。”
卓耿一转身，黑色的鬃毛一扬，逆风离去，龙息王国还在绞杀突尼王国的残兵，又遭遇了亡灵的袭扰，已经无力再维持封锁，破阵的血蹄重骑抓住机会，在东侧为人马冲开了一条道路。
“这个战场上死了太多太多人，对亡灵来说是绝佳的战场，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招惹了这样的敌人，但眼下，龙群不可以继续在这里作战了。”
靠近永戎的西格莉德说。
“让人马走吧，我们在野林还有后手，整军之后再作追赶，也依旧还来得及。”
赶来的喀亚也说。
永戎正迟疑间，忽然一个魁梧的黑影从阴影中钻出，它的目标并非风暴龙，而是立身在永戎右侧的瘟疫龙。
西格莉德感觉到了危险，猛然抬首，直视那个扑近的黑影，对方已经探出异形的爪，爪趾末端突出一根根锋利的骨刺。
一阵狂风在面前掠过，黑影扑近的势头被强行中断，它根本来不及攻击，就被横扫过来的甩尾命中身体，被迫倒退出去，身体发出破碎的声音，大概骨头也在这一击中折断了。
西格莉德警惕的后退一步，站在风暴龙的身后，盯着被击退的袭击者。
受到这样沉重的攻击，敌人却既无痛吼也无咆哮，它的身体被风暴龙一记势大力沉的甩尾，抽的坍陷下去，里面恐怕已经粉碎了，换作正常生物即使不死，也要丧失行动的能力，痛苦的在地上翻滚。
而这一切对这名敌人似乎算不得什么，它缓缓转动深黑色的眼睛，和阿卡托什视线相对。
“墨芬尼尔。”风暴龙冷冷吐出了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