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第 88 章 许意知来到这里的那一天……
晚, 零点23分。
秦夏踩着拖鞋从自己的卧室走出来，像个游魂一般，也不开灯。
从三楼下到二楼时, 特意放轻了脚步声。
这个点儿，作息规律的爸妈已经进入深度睡眠, 明早一个去省团排练，一个到学校准备开学的前期工作, 家里忙的不只有她。
抹黑走进厨房，轻车熟路的给自己盛半碗老父亲暴躁关爱牌靓汤。
今晚炖的是苦瓜排骨, 清热降火丶明目解毒。
对于熬大夜录节目的女明星来说, 绝对算得上回血圣品。
秦夏一手端着汤碗，一手撑在厨台上，边喝边覆盘《我舞》当下的局势。
第七期车轮战可把人累坏了，周六晚八点录到周天正午, 中间暂停不足两小时，补妆, 吃点喝点维持体力，再去一下卫生间，回演播厅对对流程, 实际上也没休息多久。
前两年拍《打女》的时候都不觉得在玩儿命，下午回家躺到床上，入睡前的那一刻, 听着心脏异于寻常的咚咚声, 她竟然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命活到三十岁。
此时疲惫未消, 全身上下，从骨头到皮肤都被脱力感牢牢支配……秦夏满脑子只惦记着学员。
比到现在，暂时性的诞生了全国二十强。
第八期为覆活赛, 节目组‘大方’的提供了16个pk席位。
根据规则，四名导师每人手里各有一张覆活券，可指定往期任意淘汰的学员回归自己的战队，剩馀12个席位则由网友通过网络投票的方式进行召回。
明天早上10点，a台的独家合作网络平台火凤网将会上线专属投票页面。
截止周五10点，总票数前十二位的学员拿到覆活赛的门票，并与导师进行互选，最后达成每支战队4名学员的初阵容。
导师需在投票通道关闭前一天（即：下周四12点以前）使用覆活券，向节目组提交覆活学员的名字，如若该学员在网友投票的前十二位里，则顺延补位。
第八期的赛制还未完全公布，参照往期来看，大概率以战队为单位进行团体/个人pk。
从十六人中淘汰六人。
网络投票背后都是各家公司和节目组的利益博弈，水太深了，秦夏只有静观其变的份。
手里的覆活券倒是可以好好利用。
她心里虽已列出几个人选，奈何各有问题……
台风稳的，性格不讨喜。
有观众缘的，实力又稍微差一点。
综合能力不错的，年龄比自己大上几岁，而且心态过于稳健，好像掌声出道和回家种地对他/她而言毫无区别。
难办！
她正头疼，身后，秦东抄手站在门边很酷的对她放话：“来地下室，聊几句。”
秦夏回身望去，虽然站在逆光位，但不影响她以气场威慑：这是米虫弟弟跟品学兼优事业有成的姐姐说话的语气？
才不要去他的狗窝！
秦东好似不耐烦解释的‘啧’了声：“录节目录傻了？忘记这个周末我跟谁在一起过的？”
秦夏周身上下的女王气势顷刻散得干净，下一秒，绽出少见的丶谄媚的笑：“我五点的飞机，去京市。优优一会儿要过来，你饿不饿？我让她顺路去你最喜欢的新记打包一只烧鹅？或者，最近零花钱够用吗？”
“不用这么客气。”秦东一脸的小人得志，“光是受你奉承讨好，上赶着送零花钱，已经让我获得犹如新生的家庭体验。”
秦夏心态好，任由他嚣张，转头去冰箱里拿了颗苹果洗干净，主动走出厨房，去往地下室。
秦东特意等她从自己前经过，用那种受宠若惊的虚伪语气：“我搬下去住了两年多你都没踏足过，真不怕我给你设陷阱啊？”
女明星面色冷静丶目不斜视，不管刀山还是火海，义无反顾闯定了！
眼皮都不待眨一下！
……
其实地下室是很安逸的。
两室一厅的格局，工厂怀旧风。
整体还算整洁。
至少比秦东原先二楼的卧室好多了。
从家具家私到挂墙上的黑胶唱片和海报，都是他有空时去旧货市场一件一件淘的，其中包括他上个月费了牛鼻子劲儿搬回来的迷彩露营帐篷。
这亦是他邀请女明星下来对话的主要场所。
把空调温度调到最低，关上灯，打起手电，姐弟两各自披一件冲锋衣，弓着背，面对面的盘腿坐在耐风雪的帐篷里。
假装末日来临，死前走个心。
事实证明，秦东带来的第一手情报很有价值。
“不是宋秋实周屿钧盛砚凌笑也不是褚涵，主要怀疑对象还是晏何安——她真这么跟你说的？”秦夏越听越茫然。
“前面那几个我连顺序都记得死死的，就为了讲给你听。她对晏何安的分析也没毛病，我只能说你这个闺女滴水不漏，脑袋瓜子比你17岁的时候灵活多了。”
经过两天的相处，秦东对来自二十年后的外甥女赞不绝口。
“这就叫青出于蓝。”手电光从秦夏的下巴尖朝她的脸上扫，照亮得她笑容阴森惨淡。
秦东也不傻：“我没办法确定她是真不知道，还是知道了决定捂着不说。总之不能排除她故意说一些话，利用我来扰乱你的嫌疑。”
所以临了分别时，他玩了一手回马枪。
赌的就是许意知的心肠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硬！
“坦白说，她让你问的那个问题，我答不上来。”室内温度降下来了，渗入厚实的帐篷里，秦夏拢了拢肩上的冲锋衣。
来自二十年后的女儿，像一根尖锐的刺，直戳进她心脏最柔软的地方，令她无所适从，方寸大乱。
她没有与谁陷入过热恋，无从得知自己恋上了会是什么样子。
而根据许意知的种种态度表现，秦夏和那个命中注定的男人，是be……
这就很虐了。
秦夏有梦想过自己的小家庭。
找一个皮囊养眼丶灵魂有趣丶温和善良有担当的男人，婚后先享受二人世界，将来生三两个孩子，兄弟姐妹小时一起玩耍，长大了可以相互依靠。
吵吵闹闹，可可爱爱，想想都很幸福。
还是要住在南城，离父母近一些，方便走动。
房子选在高校附近，氛围好，邻居素质高。
空间不用太大，顶楼大平层或者如家里这般独栋别墅都好。
“我们家的家庭氛围那么好，我竟然让她做了单亲家庭的小孩。”秦夏还是无法相信。
秦东道：“你可以公开她的存在。”
“你忘了那些记者是怎么在学校门口丶在网吧外丶在任何你可能出现的地方堵你的？”秦夏苦笑，“你只是我的弟弟……”
而许意知，是天后秦夏的女儿。
“我还是未婚生女，消息爆出来整个内娱至少狂欢一个月。”
“孩子的父亲是谁？”
“我真的是小三吗？”
“有没有上位的可能？”
“把怀孕的事昭告天下是不是为了逼宫？”
“我的每一次外出，无论去片场拍戏丶商务站台丶颁奖典礼，任何活动都会被记者围堵追问。”
“这种不不安宁从孕期开始，延续到她的出生丶成长……就算我退出娱乐圈也不能阻止她被外界侵扰。”
“在她小的时候，我或许还有能力保护她。等她开始念书，与社会有了接触，那些曾经对我的诋毁猜测都会重新在她身上来一遍，甚至更恶劣。”
秦夏说到这里，自己都感到绝望。
“你以为她不明白公开的后果吗？”
倘若公开，这个世界的‘许意知’将遭受另一种伤害。
而问题的种种根源，皆因身为母亲的秦夏没有给她一个完整正常的家庭。
“明白是一回事，接受和理解是另一回事。”秦东到现在才搞懂许意知这句话真正的意思。
“既然得不到好的结果，不如不要开始——或许她现在是这样想的。”秦夏被许意知身上的刺有意无意的扎了许多次，对她的性格好坏丶行事风格，多少有几分了解。
秦东猛地身颤，心头也一片冰凉：“按照这个思路，她亲爹可能在她排除的名单里，铺垫了一大堆的晏何安反而最没有可能？”
“不好说。”秦夏拿不准，“这鬼灵精心眼儿实在太多了，我要把她的话当密报逐字逐句的分析，一准疯掉。是福不是祸，顺其自然罢！”
烧脑环节告一段落。
“一会儿科学，一会儿玄学，我快扛不住了。”秦东不知不觉间精神悚然，反应过来时，周身早已冷汗涔涔。
秦夏懒得告诉他，当初自己在休息室外听到许意知的喊话有多震惊。
回家睡一觉，睁开眼，望着床头柜上两只一模一样的积家大师，还是无法相信摆在眼前的事实。
但就是发生了。
许意知活生生的来到她的面前，暗自打量她，当众顶撞她，故意惹恼她，又极度强烈的期待她……
用她十七年累积积压的患得患失，撩拨她最为敏感的神经。
那些，都是秦夏对她的亏欠。
帐篷里安静了会儿，秦东回过神来，转念想起另一个厉害的要点：“你别怪我多心多嘴，前天在你那套大平层里，你覆述她的话，其中有一句，问题可大可小啊……”
“我到死那天都没承认过她的存在。是么？”秦夏早就注意到了。
结合她在休息室外无意的听见，还有后来晏何安理由牵强的让她再做一次体检，结论很轻易就能推导出来了。
秦夏不喜不怒亦不惧的飘出一句：“许意知来到这里的那一天，很可能是那个世界的我的死期。”
话音落，坐她对面的秦东眼睛湿了，眉头拧成酸楚的一团。
哭意浓烈。
秦夏被他可怜巴巴的模样惹笑，“我才做的体检，健康得不得了。你那么大的个头，我揍你，你有反抗的馀力么？”
秦东鼻音瓮翁：“那是我存心让着你的！”
“好，谢谢你让我。”秦夏伸手摸摸他的头，又捏捏他弹性十足的脸皮，“健康方面我会注意的，养生项目都安排上，让你绑着我当啃姐族，啃到八十岁。我警告你别哭出来，不然我一脚踹死你！明白？”
秦东那颗支离破碎的中二琉璃心唷，可算被女明星暂时性粘上了。
……
秦夏自认深得许涟女士真传，就算谈恋爱也是理智型，如何都不会发展成要生要死的恋爱脑。
所以对于那个人，要来便来，一直藏着不出现，她照样过日子，开工搞事业。
反倒是与许意知的交流方面，她有了全新解法。
第一次坦白局不美好，下次见面尽力弥补就是。
老天非要在她43岁那年收她，那就收吧！
人来到这世上，就是一个由生向死的过程。
满打满算，她还能浪二十年。
这二十年的时间，能和许意知碰很多很多面！
秦夏贯来看得开。
……
周一下午。
东四环，青年艺术园区，名为‘观一’的私人画廊。
林慎只在电话里报了画廊的名字，许意知立刻了然，半小时到。
结果从公司来到这里，路况比想象中好，只用了十八分钟。
林慎照旧稀奇。
许多事情明明做到了隐秘不宣，许意知却能轻易突破，仿佛正确答案一早就写在她心里。
她需要时，径自浮现脑海。
“这家画廊是小盛总听信表亲忽悠的产物，前前后后投了一千三百万，作品大多出自国内名不见经传的青年艺术家，高情商的说法是潜力无限，价值不可估量。”
许意知跟在林慎身后，两人往楼上不对外开放的区域走，她走马观花的看墙上的作品，说些有的没的，不管林同学听没听。
“就是这幅。”她忽然止步。
林慎也停下来，看她之所看。
50x80的尺寸，半扇窗的大小。
笔触极其张狂，大片浓郁深邃的黑色里，睁开一双烈焰般金色的眼睛。
瞳孔深红，流着金色的泪水。
那滴不规则的眼泪里，隐隐映出纯白恢弘的建筑群。
画名：《天堂》
画家的名字：李凡。
“有点儿意思。”林慎上次来时，这处是空着的，又因为今天没有客人预约，二楼没开灯，刚才走过时他也就没注意到。
他饶有期待的问：“这画能卖多少钱？”
许意知：“1.2亿，美元。”
林慎想说你还真是张口就来，目光与她对上时，莫名其妙的信了：“这么值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