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李明
李先生深吸一口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紧绷的肌肉才略微放松了一些。他转头看向阿强，眼神复杂。“我们得改变计划。”他语气低沉，带着一丝疲惫。
阿强猛打方向盘，躲过一辆迎面驶来的卡车，黑色轿车发出刺耳的刹车声，轮胎在地面上摩擦出一道黑色的痕迹。窗外，店铺招牌模糊成一片光影，快速地向后倒退。李先生因为惯性，身体猛地向前倾斜，撞到了前面的挡风玻璃上，发出一声闷哼。他抬手捂住额头，眉头紧皱，指缝间渗出一丝鲜血。
阿强看了一眼后视镜，发现几辆警车正紧追不舍，闪烁的警灯将夜色切割成碎片，警笛声越来越近，尖锐刺耳，在寂静的夜晚显得格外突兀。他用力踩下油门，黑色轿车再次加速，在车流中左冲右突，如同一条灵活的游鱼，在钢铁洪流中奋力穿梭。路边的行道树飞速地向后倒退，路灯的光芒在车窗上闪烁，明灭不定，映照着车内两人紧张的神色。
李先生捂着额头，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条递给阿强。“去这里。”他声音沙哑，带着一丝急促。
阿强接过纸条，看了一眼上面的地址——“码头旁的废弃工厂”。他迅速调整了方向，朝着纸条上的地址驶去。他紧握着方向盘，手背上青筋暴起，眼神专注地盯着前方，不断地变换车道，躲避着来往的车辆和紧追不舍的警车。车速越来越快，引擎发出阵阵怒吼，仿佛一头困兽在拼命挣扎。
黑色轿车驶入工厂大门，颠簸在坑洼不平的土路上，卷起一阵尘土。工厂大门锈迹斑斑，早已失去了往日的辉煌，如今只剩下破败和荒凉。周围杂草丛生，在夜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几只野猫在废墟中穿梭，发出凄厉的叫声，为这个寂静的夜晚增添了一丝诡异的气氛。
阿强迅速下车，打开后备箱，取出一个装满现金的旅行袋递给李先生。“拿着这个，先离开。”他语气坚定，没有丝毫犹豫。
李先生接过旅行袋，沉甸甸的重量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看了阿强一眼，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工厂深处。他的身影逐渐消失在黑暗中，与工厂的废墟融为一体。
阿强回到车上，发动汽车，将车开进工厂的一个仓库里。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机器和杂物，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和机油味。月光透过破损的屋顶洒下来，在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将仓库内的景象映衬得更加阴森恐怖。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火柴，颤抖着手划燃一根，然后扔在了洒满汽油的地面上。“轰”的一声，火焰瞬间腾起，照亮了整个仓库，也照亮了阿强那张布满汗水和绝望的脸。他头也不回地冲出仓库，消失在夜色之中。
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天空。
工厂外，几辆警车呼啸而至，停在锈迹斑斑的大门口。车门打开，几名警察迅速下车，拔出手枪，警惕地环顾四周。带头的警官王队对着身后的警员做了个手势，示意两人去查看大门的情况，其余人则跟在他身后，沿着车辙印 向工厂内部推进。杂草丛生的地面上，警靴踩断枯枝的声音格外清晰。王队用手电筒照向四周，光柱在破败的厂房和废弃的机器上扫过，投下长长的阴影。
在那座早已荒废的工厂最深处，李先生迈着急促的步伐匆匆穿行于那些被弃置已久的车间之中。他手中紧紧握着那个沉甸甸的旅行袋，其重量使得他每一步都显得有些吃力，脚下的步伐也因此而略显沉重起来。
清冷的月光宛如银纱一般，透过那残破不堪、布满裂痕的屋顶倾泻而下，柔和地照亮了他前方蜿蜒曲折的道路。李先生一路疾行，当他拐过一个拐角时，眼前赫然出现了一堵高耸入云的厚重高墙。在这堵墙的墙角处，有一个毫不起眼的洞口悄然隐匿其中，这个洞口大小适中，恰好能够容纳一个人勉强通过。
李先生机警地左右张望了一番，确定四周并无他人之后，这才小心翼翼地弯下腰来，动作敏捷地钻进了那个窄小的洞口。
进入洞口之后，展现在李先生面前的是一条幽暗狭长的通道。这里弥漫着一股潮湿腐朽的气息，地面上四处散落着大大小小的碎石以及各种杂乱无章的垃圾。李先生不禁深深吸了口气，然后毫不犹豫地加快了自己前行的脚步。
这条通道仿佛没有尽头一般，一直延伸至黑暗深处。终于，在经过一段漫长的路程之后，李先生来到了通道的尽头。在这里，一扇锈迹斑斑的大铁门横亘在他的面前，挡住了他继续前进的去路。李先生走上前去，双手用力地推动那扇铁门，但无论他如何使劲，铁门始终纹丝未动。
无奈之下，李先生只好伸手探进自己的口袋，摸索了片刻之后，掏出了一把小巧锋利的小刀。只见他将小刀插入铁门门锁的缝隙之中，巧妙地运用巧劲轻轻撬动着锁芯。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铁门上的锁终于被成功撬开。李先生随即伸手推开那扇门，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
外面是一条小巷，路灯昏暗，行人稀少。李先生环顾四周，确定安全后，快步走向巷口。
警笛声由远及近，越来越清晰。王队加快了脚步，手电筒的光柱快速扫过周围的建筑物。“就在前面！”一个警员指着前方熊熊燃烧的仓库喊道。
仓库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王队立刻命令两名警员留下警戒，其余人则跟着他冲向仓库。仓库大门紧闭，王队用力踹了几脚，大门纹丝不动。他后退几步，对着大门开了一枪，木门应声而碎。他带头冲进仓库，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呛人的浓烟让他们不得不捂住口鼻。
仓库内，火焰肆虐，照亮了里面的一切。地上散落着一些汽车零件和工具，空气中弥漫着汽油和燃烧的刺鼻气味。王队用手电筒扫视四周，没有发现人影。“搜！”他大声命令道。
警员们分散开来，在仓库里仔细搜索。一个警员在仓库角落发现了一个打火机，捡起来递给王队。“队长，你看。”
王队接过打火机，仔细看了看，上面刻着两个字：“阿强”。他眉头紧锁，将打火机放进口袋，然后转身走出仓库。
小巷口，李先生拦下一辆出租车，打开车门坐了进去。“去码头。”他低声说道，然后将旅行袋放在身旁。出租车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发动汽车缓缓驶离。
警车停在燃烧的仓库前，闪烁的警灯照亮了周围的一切。王队站在仓库门口，看着冲天的火光，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他掏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喂，是我……目标车辆已找到，但人已经逃脱……对，在码头方向……立刻派人前往码头进行拦截……”
李先生坐进出租车后，习惯性地向后看了一眼。闪烁的警灯在夜色中格外醒目，如同捕猎的猛兽，正朝着这边逼近。他心中一紧，连忙催促司机：“师傅，麻烦快一点，去码头。” 他的语气急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瞥了一眼李先生，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但并没有多问，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一脚油门下去，出租车便如同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融入到城市的夜色中。路灯的光芒一闪而过，照亮李先生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他紧锁眉头，眼神中充满了焦虑和不安。他紧紧地抱着旅行袋，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
码头上，海风呼啸，带着一丝海水的咸腥味。昏黄的路灯下，几艘货轮静静地停泊在港湾里，随着波浪轻轻摇晃。李先生付了车费，匆匆下车，拎着旅行袋快步走向一艘即将离港的货轮。他环顾四周，发现几个形迹可疑的人也在偷偷摸摸地靠近货轮，他们穿着普通的衣物，却刻意压低帽檐，遮挡着自己的面容，眼神闪烁不定，不时地环顾四周，似乎在躲避着什么。
李先生心中警铃大作，意识到情况不对。他警觉地加快脚步，几乎是小跑着登上了货轮。踏上甲板的那一刻，他不由自主地松了一口气，仿佛逃离了某种危险。
与此同时，王队一行人驱车赶到码头。刺耳的刹车声划破了夜晚的宁静，几辆警车几乎同时停在了码头入口处。王队迅速下车，对着身后的警员们大声喊道：“目标很可能就在码头上，立刻展开搜索，注意安全！” 警员们迅速散开，分成几个小组，朝着码头各个方向跑去，他们的身影在昏暗的路灯下显得格外矫健。
王队走到码头边缘，举起望远镜观察海面上的情况。他一眼就看到了那艘即将离港的货轮，以及甲板上慌乱的人群。他的心猛地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他放下望远镜，对着对讲机大声喊道：“B组，目标已经登船，请求港口指挥中心立刻拦截那艘货轮！重复一遍，目标已经登船，请求立刻拦截！”他的语气急促而坚定，不容置疑。
货轮上，李先生躲进一个集装箱，藏身于货物之中。集装箱内光线昏暗，空气污浊，弥漫着一股刺鼻的霉味。他蜷缩在角落里，听着外面嘈杂的人声和机器的轰鸣声，心砰砰直跳，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他紧紧地抱着旅行袋，手心里满是汗水。
接到拦截指令的港口巡逻艇迅速逼近货轮，如同猎豹追逐猎物般，在海面上划出一道白色的水痕。巡逻艇上的警笛声响彻夜空，如同催命的音符，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李先生的神经。
“前面的货轮听着！这里是港口巡逻队，你们涉嫌走私违禁物品，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广播里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在海面上回荡。
货轮上的船员们顿时慌乱起来，他们四处张望，眼神中充满了惊恐和不安。船长连忙拿起对讲机，试图与巡逻艇进行沟通，但巡逻艇上的警员态度坚决，要求货轮必须立刻停船接受检查。
李先生躲在集装箱里，听着外面的动静，他知道自己已经无路可逃。他绝望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他摸索着从旅行袋里掏出一支香烟，颤抖着手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尼古丁的味道让他稍微平静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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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嗒，嗒，嗒……”
皮鞋敲击甲板的声音越来越近，最终停在了李先生藏身的集装箱外。
金属门闩的摩擦声刺耳地响起，集装箱门缓缓打开，一束强光照射进来，李先生下意识地眯起眼睛。两个身穿制服的港口警察出现在门口，手中握着手电筒和警棍。
“出来！”其中一个警察厉声喝道，警棍指着李先生藏身的角落。
李先生深吸一口气，缓缓地站起身，双手举过头顶，慢慢地走了出来。强光照射下，他脸色苍白，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叫什么名字？”另一个警察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李先生，语气冰冷。
“李……李明。”李先生的声音有些颤抖。他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的恐惧表露出来。
“旅行袋里是什么？”警察的目光落在了李先生手中的旅行袋上。
“一些……一些私人物品。”李先生咽了口唾沫，眼神闪烁。
“打开看看。”警察语气强硬，不容置疑。
李先生迟疑了一下，缓缓地放下旅行袋，拉开拉链。警察警惕地后退一步，仔细地观察着李先生的动作。旅行袋里装着一些衣物和洗漱用品，并没有什么异常。
警察用警棍拨了拨袋子里的物品，确认没有危险后，示意李先生可以把拉链拉上。
“跟我们走！”警察一挥手，押着李先生走出了集装箱。
甲板上，王队正站在船舷边，眺望着远处的海面。海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神情严肃而凝重。
“报告王队，集装箱里发现一名可疑人员。”押送李先生的警察走到王队面前，敬了个礼。
王队转过身，目光锐利地扫过李先生，沉声问道：“姓名？”
“李明。”李先生低着头，不敢直视王队。
“从哪里来？到哪里去？”王队继续追问。
“我……我从s市来，准备去B市探亲。”李先生的回答有些吞吐。
王队微微皱起眉头，他觉得李先生的回答有些可疑。
“s市到B市为什么要坐货轮？”王队语气变得严厉起来。
李先生眼神闪烁，支支吾吾地说：“因为……因为便宜。”
王队冷笑一声，说道：“便宜？你以为我们都是傻子吗？”
李先生脸色更加苍白，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四周，试图寻找逃跑的路线。码头上的吊车正在作业，巨大的机械臂缓缓转动，发出沉闷的“隆隆”声。远处的海面上，几艘货轮鸣笛示警，声音低沉而悠长。空气中弥漫着海水的咸腥味和柴油的刺鼻气味。
王队注意到李先生细微的动作，立刻示意两名警察加强警戒。一名年轻的警察快步上前，一把抓住李先生的胳膊，防止他逃跑。李先生挣扎了一下，但被警察牢牢控制住，只得放弃抵抗。他咬紧牙关，眼神中闪过一丝绝望，却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仿佛认命了一般。
王队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照片上是一个中年男人，和李先生样貌有几分相似，只是照片上的人更加年轻，眼神中也多了一份锐气。王队将照片展示给李先生，厉声质问：“这个人，你认识吗？他和你是什么关系？”
李先生看到照片后脸色大变，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恐，但他很快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眼神闪烁，矢口否认：“我不认识这个人，我从来没见过他。” 他说话时，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避开了王队的目光，看向远处的海面，海面上波光粼粼，几只海鸥正在低空盘旋。
王队冷笑一声，“不认识？你确定？”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展开后递到李先生面前，“这是我们在你住处搜到的证据，上面有你和这个人的合影，还有你们的通话记录。你还想抵赖吗？”
李先生的视线落在文件上，上面清晰地印着他和照片上男人的合影，照片里的他笑容满面，与现在判若两人。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仍然强作镇定，“这……这照片是伪造的，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衣角，指尖微微颤抖。
王队一把抓住李先生的手腕，语气冰冷，“到现在你还想狡辩！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他向身旁的警察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们搜身。两名警察立刻上前，对李先生进行搜身。码头上人来人往，工人们正在搬运货物，起重机发出巨大的轰鸣声，远处不时传来汽笛声，这一切都与眼前的紧张气氛格格不入。
警察从李先生的口袋里搜出一张船票和一张写有B市地址的纸条。船票上的目的地并非B市，而是C国。王队将船票和纸条摆在李先生面前，“这张船票是去C国的，而这张纸条上写的却是B市的地址。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李先生看到船票和纸条后，颓然地低下头，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再隐瞒下去。他深吸一口气，像是做出了某种决定，缓缓开口：“我……我想偷渡去C国。”
“为什么？”王队追问。他的语气虽然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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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先生沉默片刻，然后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绝望，“我欠了一大笔钱，走投无路，只能选择偷渡。” 他语气低沉，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王队盯着李先生的眼睛，试图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谎言的痕迹，但最终他还是放弃了。他知道，眼前的这个人已经彻底放弃了抵抗。
“走吧。”王队挥了挥手，示意警察将李先生带走。
两名警察一左一右地押着李先生，走向停在码头边的警车。李先生低着头，拖着沉重的脚步，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希望，走向警车的过程中，他抬头看了一眼远处的海面，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
“等等。”李先生突然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 王队转过身，看着他。
李先生看着王队，嘴唇动了动，“能……能让我再抽一根烟吗？”
王队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一名警察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烟，递给李先生一根。李先生接过烟，颤抖着手将烟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烟雾缭绕中，他的眼神变得迷离。海风吹过，带着一丝咸腥味，也吹散了李先生吐出的烟圈。远处的海面上，几艘渔船在波涛中起伏，像是在挣扎，又像是在漂泊。码头的灯光照射在海面上，形成一片片光斑，随着波浪的起伏，不断地变幻着形状。
“我其实……还有一个女儿。” 李先生的声音很低，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给王队听。他低着头，看着脚下沾满灰尘的皮鞋，似乎在回忆什么。
王队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两名警察也保持着沉默，目光注视着李先生，等待他继续说下去。码头上的空气凝固了，只有海风的声音和远处传来的汽笛声打破了这份寂静。
李先生又吸了一口烟，烟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弱的红光，像是他此刻内心深处的一点希望，又像是即将熄灭的绝望。“她……她得了白血病，需要一大笔钱做手术。” 他抬起头，目光中充满了痛苦和无奈，眼眶微微泛红。
王队微微皱了皱眉，眼神中闪过一丝同情。他知道，对于一个父亲来说，没有什么比孩子的健康更重要。
“我本来……想偷渡去C国打工，赚够钱就回来给她治病。” 李先生的声音有些哽咽，他用力地吸了吸鼻子，试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脚狠狠地踩灭，像是要将所有的痛苦和绝望都踩碎。
“可……可是我知道，我这样做是错的。” 李先生的声音越来越低，几乎听不见。他抬起头，看着王队，眼神中充满了悔恨。“我知道，我对不起她，也对不起法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