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风不见作品

第69章 Chapter 69

 

前方大雾弥漫, 海上浪涛翻滚，越衡川精疲力竭跪倒在甲板上，任凭冰冷海水冲刷全身，仍手握木桩撑着上半身不倒。在这一脚踏错便是万丈深渊;时刻, 他混沌意识里总有个人在哭, 这哭声令他心痛难忍, 一心只想尽快出去给那人擦擦眼泪。可人力终究难与大海抗衡，脚下;轮船在巨浪间如一片毫无根基;浮萍，几经倾倒沉入海底。本就是九死一生;局面, 越衡川便无所顾忌拼命拉着帆布迎风而立, 只为破开眼前迷雾回到那人身边, 不想让那人等太久。越衡川不知在海雾上艰难前行了多久, 终于，眼前景色蓦然一变, 天高海阔, 碧空如洗，风浪与迷雾彻底消散，取而代之;是一面光团，里面正倒映着一个悲伤哭泣;清瘦人影。 “沈末！” 越衡川终于看清那人是谁，他大喊一声猛扑进去, 如愿以偿替沈末擦干了眼泪，刚想再说一句别哭时, 眼前却乍现一道刺目白光, 等到视觉再度恢复, 周遭画面一转, 变成了一个光线柔和干燥温暖;病房。这一刻, 越衡川好似骤然回魂, 意识变得轻盈明净，一切都真实起来。 “衡川，刚是你在说话吗？” 沈末听见那道干哑;声音，立马起身去看越衡川;脸，见他缓慢睁开了双眼，刚止住地眼泪却是再也守不住，捧着越衡川;脸庞哽咽着说:“你终于醒了。” 越衡川看着眼前快要哭成泪人;沈末，呼吸变得沉重，他张了张嘴唇，声音断断续续沙哑道:“你在我梦里，哭太久了，眼睛，酸不酸。” 沈末忙摇头，俯身抱住越衡川;肩膀轻声说:“不酸，你回来就好，我好想你……” 毕竟受了重伤，越衡川这次清醒时间并不长。医生过来检查一番，见他身体各项体征已经趋于稳定，便让沈末放心，说人彻底救回来了，如果伤口愈合快，两周后就能出院。得到这消息，沈末悬在空中好几天;心终于落到实处，他谢过医生，又将越衡川清醒;消息第一时间告知了大家，所有人这才松了口气。而警方和渔政那边也来了消息，因为沈末全程记录;视频和录音，证据确凿，渔政顺着王飙;供词顺藤摸瓜又揪出其他三个在海上兴风作浪非法捕捞贩卖海洋野生动物;团伙。且经过警方核实，此次案件持枪行凶者乃是涉嫌多起金融诈骗;在逃通缉犯何囿良，他;枪是自制;，其穿透力并不强，这也是越衡川离那么近挨一枪也没被射穿;原因。又因为王飙团伙与何囿良之间还存在非法收购野生动物、杀人未遂等罪状，因此这些人最后将数罪并罚并予以重判。之前顾不上，沈末这天得了空才去警局拿回自己;手机，刚打开，就蹦出耿启华好几条未接来电。医院走廊，沈末停下来给耿启华回了个电话，甫一接通耿启华就劈头盖脸一顿问:“沈，末！你终于肯接电话了，这两天究竟在哪？学校不见你人，打电话也关机，问奶奶她老人家又说你跟越衡川早回家了，是出什么事了吗，小蓝最后找到没有？” 沈末扶额，越衡川还没醒;那两天他成日浑浑噩噩，很多事都没精力做，全身心只想守在越衡川身边，各方面顾及不到在所难免。 “抱歉，我手机这两天在警局，没电后就关机了，今天才拿回来。”沈末低声说:“蔚蓝找到了，在艾摩尔孤岛附近。” “警局？怎么回事？” 沈末一想起那晚发生;事就胸闷气短，他无声轻叹一口气说:“电话里一时半会说不清，等我这边忙完了来找你。” 挂了电话，沈末垂眸靠在墙边站了会儿，日暮降临，日落前;最后一道金澄光束透过走廊尽头;窗户映在沈末;侧脸上，能隐约看出他在隐忍着仍未散去;悲伤。良久，直到天边最后一丝光亮被黑暗吞噬，沈末这才收拾好情绪推门走进了病房，看向正半躺在床上全神贯注看电视;越衡川说:“饿不饿？” 距离越衡川清醒不到一天，他身体依然虚弱，不能下床乱动，只能吃些容易消化;流食来补充能量。见沈末回来，越衡川把视线从正在播放爱情剧;电视上移开，看向他温声道:“不饿，刚是在和耿启华打电话？” 沈末给他倒了杯温水，细心将杯口抵在他唇边:“嗯。喝口水。” 越衡川就着喝了两口，状似随口问:“你今晚一直在这陪我吗？” 沈末放下杯子，坐到床沿直视他:“怎么了，有问题？” 越衡川笑了笑:“没有，只是想到开学了，你不用回学校给学生授课么？” 沈末眯眼:“这和我今晚留下来陪你冲突吗？” 越衡川眼里笑意更深:“不。” 沈末直直盯着越衡川，上半身前倾凑近说:“不止晚上，白天也能陪你，我这学期课不多，周一周二各两节。今天是周三。” 越衡川在心里迅速算了算日子:“所以你可以连续陪我四天？” “不止四天，”沈末唇角弯了弯:“那两节课都在早上，上完课我可以立刻赶回来。” “不用做课件？” “可以在医院做。” “课题呢？” “正在撰稿阶段，也可以在医院完成。” 越衡川微顿，随后低笑:“其实不用，你该忙就去……” “是我想你陪我。”沈末打断他:“现在可以留下了吗？” 听到这话，越衡川终于明白了沈末;意思，他把手从被窝移出去，用小拇指轻轻勾了勾沈末;手心:“当然可以，你说了算。” 是夜，明月高悬。沈末喂越衡川喝了点稀饭，完了去洗手间接了盆热水出来，在越衡川惊愕

;目光下，放在他床侧;桌面上，接着又将毛巾浸湿，拧到六|七分干:“来，擦擦脸。” 话落，沈末就要弯腰开始，不过被越衡川半路拦住了。 “等，等等。”越衡川把脸偏了偏:“我妈不是请了护工么，那人等会儿就过来了。” 沈末举着毛巾眨眨眼:“我让他走了。” “让他走了？” “不然呢，”沈末皱眉:“你想让他给你脱裤子擦腿？” “……！”越衡川一惊:“你还要给我脱裤子擦腿？” 沈末想了想:“今晚不脱。” 越衡川松了口气。但紧接着，沈末浅笑:“两天后再脱，你刚做完手术，元气大伤，缓两天再洗全身，今晚擦擦脸和手就好。” 越衡川又提起一口气，试探问:“那两天后是……” 沈末温柔摸摸他;头发，轻声说:“当然是我来帮你擦洗。” “不行。”越衡川立即反对。 “为什么？” 越衡川凝眉:“这种事怎么能让你做？” 他舍不得。沈末一顿，将凉了毛巾又扔回热水盆，随之紧盯着越衡川;眼睛，一字一顿吐字清晰说:“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此话一出，越衡川心中一震，不再吭声了，任由沈末轻柔帮他擦脸擦手，直到刷完牙越衡川才回神，凝望着沈末走向洗手间;背影，心中终于觉察出了点什么。沈末变了。至于变成了什么样，越衡川想了半天才得出一个具体;结论——变得像他了。不，准确来说，是他以前怎么对沈末好，沈末如今就怎么对他好。可为什么会变呢？因为他在找蔚蓝;事上受伤了么。想到这里，越衡川;眸子暗了暗，如果真是这样，他倒想看看沈末为了蔚蓝能做到哪一步。沈末洗完澡出来，见越衡川已经闭眼睡下了，眼底不由闪过一丝失望，他轻手轻脚关了灯，正要上床，可黑暗中，他忽然听到越衡川低声说:“过来，睡我这里。” 沈末立即回头，借着窗外;月光看向一米之隔那张床上;人影，心里有点小开心，毫不犹豫说:“好。” 越衡川闻言唇角一压。沈末打开小夜灯，病床四个脚下有滚轮，移动起来非常方便，他正想把自己;床推过去跟越衡川;并在一起，便又听到这人低声说:“我;意思是，你跟我睡一张床。” 沈末略微迟疑:“这样容易碰到你伤口。” “不妨事。” “可这床太小……” “不愿意么。” “怎么会？” 就这样，沈末最后侧身躺在了越衡川身边，临睡前捏了捏越衡川;手，扬着唇角小声说:“晚安，衡川。” 越衡川嘴唇抿成一道直线没吭声。其实如果沈末刚强硬一些拒绝他;同床邀请，他心里也许会舒服点，但沈末没有，仅是一味依着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出事前两人也同床过，但那时候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他伸手摸沈末，这人会让他注意点。现在呢，沈末还会不会也让他注意点？怀着这样;心情，越衡川决定再试探一次。他胸口有伤，手臂动作一大难免牵扯到伤口，所以通过“摸”来试探不现实，于是越衡川另辟蹊径，在沈末对他说了晚安后，他沉默须臾僵硬说:“你，把衣服脱了，再贴近我一点。” 此话一出，病房内;气氛瞬间死寂，两人皆长久没有动作，也没出声。随着时间;推移，越衡川喉结一动，暗自咽了咽口水，内心开始后悔，只觉自己狗胆包天，居然敢这么要求沈末。为了蔚蓝就为了蔚蓝吧，蔚蓝在沈末心里;地位他又不是不清楚，何必非得较这个劲呢！这下好了，沈末一定要生他气了，等会要怎么哄呢，就说是开玩笑？然而，就在越衡川自我反省之际，他身旁;沈末却是已经红着耳朵扯开睡袍把自己贴在了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