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重启太平(二):这么难追的吗......
电梯门打开,老人带着孩子走进电梯,身上背着书包,这是从辅导班回来了。
老太太好奇打量着关远峰,显然是意识到他是陌生人,又高又大,电梯里他站着就占了很多位置。
关远峰往电梯角落让了让,立刻感觉到身侧的周耘迅速往里头又退进去一步,但显然已避无可避,只能和自己挨着。
他一动不动,关远峰却能看到他颈侧肌肉绷紧,薄衬衫下手臂肌肉也是紧张警戒的状态。
他很抗拒陌生人靠近。
他能闻到对方身上的淡淡的莲花味,但他看自己的目光是完全陌生的。
他这味道是转世带回来的?他知道他身上有香味吗?他是不是只许愿要太平一生,和自己相守,却没留意到要保留记忆?
电梯停了,老太太带着孩子出去了,电梯里又只剩下他们两人。
空气里的莲花香味更明显了,但周耘却又往前走了几步,和关远峰拉开距离。
他身上的棉麻格子衬衫是浅浅的蓝绿色,洗了很多次已发白,但却显得分外干净柔软。袖子挽到手肘,露在外边的小臂线条优美,应该很久没怎么晒太阳,皮肤白皙柔润,裤子是浅灰的,面料带着点丝光。
关远峰情不自禁地想着他还是会选择最舒适的面料穿着。依稀记得队里的小张家乡盛产桑蚕丝,之前还推销过他们家乡产的丝麻混纺白衬衫,听可心说贴身穿着是很舒服,大热天也很凉爽舒适透气,下次给周耘买几件穿。
末世不会到来了,想要什么都能买到,真好。
他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专注,加上他的身高,便显得分外有压迫感。
周耘又往角落挪了挪,看了眼面前的电梯轿厢壁,镜面一样的不锈钢上反射出这个高个子邻居一直盯着自己。
他认得他,是对面的邻居,最近才回来的。他见过他在天台晒衣服,总是目光敏锐,非常警醒,像是常年在危险的环境生活,姿态挺拔,从未放松。
从前是隐约听他妈妈说过,对面邻居有个孩子参军,很有出息,经常炫耀。不过这俩口子太爱占便宜,知道他们家种菜就天天来借葱借蒜的,后来家里人先后得了重病,对方立刻就再也不借了,好像怕被传染一样,实在势利,也就疏远了。
三十楼到了,周耘迅速离开电梯,往自己家里推门走了进去,从头到尾没有正眼看过关远峰一眼。
关远峰:“……”说好了一见钟情呢。
三天了,他每天仔细观察了周耘的进出规律,刻意制造偶遇。
周耘深居简出,极少出门,几天才出门采购一次,查了下他已从医院辞职,但却似乎还没有新的职业打算。这是好事,说明他其实还是动摇了,至少对医院的工作没有留恋。学校那边……他想起从前听周耘含糊说过的话,目光沉了沉。
每次遇到,周耘都没有和他说过一句话,目光扫过,完全就是陌生人,淡漠,冰冷,封闭,拒人于千里之外。
这么难追的吗。
关远峰慢吞吞地打开了自己家门,进了房间里,这里仍然是乱七八糟,光线阴暗,完全充满了父母和弟弟杂乱无章不要的旧物。
不过这套房已彻底是他的了,回来后他主动在省会贷款付了首付,买了一套房,说是孝敬父母,又给弟弟介绍了一份省会大单位临时工的工作,全家人欢欢喜喜搬去省会了。
省城房子落在了父母名下,贷款当然也是父母还,但他们完全不介意,因为此刻自己还是家里最有出息的人,之前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已经足够让他们过着宽裕的生活,而未来,他们还有许多地方要仰仗自己。
因此没费什么口舌,父母也根据自己的要求把回迁房落在了自己名下,现在云顶山苑两套房子都在自己名下了。这里每一寸地方都充满了他和周耘的记忆。
当然,现在这房子里全是糟心的回忆。
他长叹了一口气,认命地打了个电话给家政公司,打算把这里不要的东西都清理掉,彻底搞一次卫生。想了想,又拿出电话打给董可心:“叫军犬科那边把彗星给我送过来,叫他们空运过来,我有用。”
董可心:“啊?彗星……好像快要退役了吧?但是听说最近它很躁动不安,可能要提前退役了。”
关远峰道:“就说我要领养。”
董可心:“……好,收到。”
家政公司很快上门替他清理完所有的废物,打扫得干干净净。彗星第二天也空运到了,看到关远峰就愉悦地扑了上来。
关远峰摸了摸它的头:“好孩子,看来你还记得你周耘爸爸吧。”
第二天周耘早晨骑了自行车去山下菜场买菜回来,便在小区碰到了带着彗星晨跑的关远峰。
彗星四肢蹬地,几乎是飞扑一样扑向周耘,尾巴摇得像扇子一样,舌头也呼呼地往周耘身上舔着,甚至还嗷呜嗷呜地像撒娇。
周耘还骑在自行车上,一脚支地,看着这大狗忽然向他扑过来,又待他十分亲热,很是意外。
关远峰拉紧狗绳,轻轻呵斥它,对他道:“对不起。吓到你没?”
周耘看他身上穿着迷彩背心和运动长裤,肩宽腰窄,长腿矫健,肌肉线条深刻漂亮,眼睛不由自主移开:“没事,狗很可爱。”
“它叫彗星。”关远峰看了眼他的车篮:“买菜吗?这里附近的菜场在哪里?我才回来,不太清楚。”
周耘道:“嗯,就山下有指示牌,到十字路口就能看到,指示着宽街菜场的就是了。”
关远峰点头:“谢了。”他拉着彗星继续沿着小区山道跑步,周耘看那只大狗依依不舍,不停转头看着自己,被呵斥,还委屈地呜咽了几声。
周耘:“……”
周耘采购一次就能好几天不出门,天天窝在家里,这天半夜却忽然听到门铃声。
他有些纳闷,打开门,却看到就是对门的邻居,旁边乖巧坐着大狗,伸着舌头。
邻居换了一身迷彩作战服,套着作战背心,脚上穿着高帮战术靴,一米九的个子看着令他一震。
关远峰微微点了点头:“这么晚打扰你实在对不住,我本来是休假在家,但是忽然临时接到紧急任务,必须立刻出发。时间太紧急了,这狗一时找不到人托养,能不能麻烦暂时由您照顾,我到了集合地点,就通知战友过来把狗接走。”
周耘看了眼那叫彗星的狗眼巴巴看着他。
关远峰提了一提狗粮罐头示意给他看:“它很好养的,也不咬人。如果不喜欢家里养狗的话,我把门的密码发给您,您每天过去帮忙喂一下狗粮,添添水就好。当然如果不介意,能遛遛狗更好。”
周耘看着他肩章上醒目的金色枝叶和星徽,想了下道:“行。”
关远峰拿了张便条递给他:“这是我的联系电话和门口的密码,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发短信,但是执行任务,可能回得不一定很及时。”
周耘接过粉红色便笺纸,看上边钢笔写着遒劲有力的关远峰三个字,下边联系电话,他自己练书法的,看到这行字力透纸背,铁钩银画,便微微生了些好感。
他将纸条折好:“好的我知道了。”
关远峰又委婉提醒:“多谢你。另外,半夜听到敲门声,最好先猫眼看看,问了是谁再开门。”
周耘:“……谢谢提醒。”
关远峰点了点头:“你回去睡吧,我把彗星栓好就出发了。”
周耘点了点头,看关远峰带着狗回了对面房,又侧身挥手示意他关门,一身军服烘托得他身姿分外挺拔,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稳如泰山的安全感。
他心道,看来对面那两口子还真生了个好儿子,真是歹竹生好笋了。
关远峰一去就杳无信息,周耘一丝不苟给他发喂彗星的照片,但都没有回,想来应该是执行任务不能看手机。
但是彗星实在是可爱,似乎听得懂人言,周耘倒不急于脱手。他想起好久没出去走走,干脆开了机车出去附近的青云水库钓鱼兜风,彗星雀跃一样在水边狂奔。
周耘在水边钓鱼,日子忽然静下来慢下来。他感觉到舒适之时,却又总觉得有些怪异——不是觉得太静,而是总觉得身边似乎应该还应该有个人。
脑海里怪异地掠过那天晚上惊鸿一瞥的高大挺拔的身影,他摇了摇头,看着时不时窜入山林中又窜出来活泼好动的彗星,心里想着应该是受了人家养的宠物的影响。
这时彗星忽然从林子里跑出来,嘴里叼着一只已经被咬死的山鸡,高高兴兴窜过来放在他跟前,伸着舌头亮闪闪眼睛望着他,一副邀功的姿态。
周耘:“……”
他摸了摸彗星的头:“你这是想吃鸡了?”看来狗粮确实不太行。
钓了一天鱼,没钓到几只,但山鸡野兔倒是弄了好几只,周耘提着彗星的战利品和水桶挂在机车后,带了彗星又开车回了云顶山苑。
结果回家的时候在门前碰到了两个人。
两个青年男子长得都很高,相貌英俊,尤其是年少一些的那个样貌十分突出。年长一些的那个看着他,先是一笑:“周医生?”
周耘看了他们一眼,表情冷淡:“你们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吗?”
最先打招呼的那个男子似乎仔细端详了他一眼,笑容不变:“周医生好,我姓秦,叫秦暮,这是我弟弟秦晟,我们是来求医的。”
周耘:“求医?”他看着彗星围着那个弟弟脚边转了一圈,秦晟低下头看了它一眼,伸手摸了摸它的头。
周耘有些意外,这几天带着彗星遛狗,其他人要摸彗星,彗星并不让摸。难道彗星也是要看人家帅不帅?
秦暮也低头看了眼彗星,含笑道:“我是海员,因为常年在船上,膝盖得了风湿,一到天气变化就难受得很。”
“听说周医生一手好针术,我们街坊有老海员,来丹林探亲的时候风湿病发,无意间挂了您的号,做了针灸,说是针到痛消。后来又和您预约,针灸了一个疗程,彻底断根了。”
“我们是北溟人,来了丹林先去了医院,结果听说您辞职了,又听说您最近有要离开丹林的打算,有些着急。便打听了下您的地址,冒昧上门来求医,还请您千万不要见怪。”
北溟靠海,他确实接诊过不少有风湿的海员。周耘看秦暮肤色带着海员常见的蜂蜜色,显得五官轮廓清晰,他弟弟就稍微浅一些。两兄弟都有着一双很相似又很出色的眼睛。
彗星对他们也似乎没有敌意——周耘很快做了决定,开了门:“进来坐吧。”
他进门放了桶,秦晟已一眼看到了那山鸡和兔子,大赞:“这是这狗猎的?好狗!”
彗星好像听得懂,嗷嗷几声,十分骄傲,又围着秦晟闻了闻,秦暮笑道:“耽误周医生做饭了。”
周耘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先去洗了手拿了药箱针盒过来道:“针灸这个确实要看情况,需要一到两个疗程才能好,你们在北溟的话,过来不方便吧?”
秦暮道:“没事,我们正好是近期有一些业务要在丹林这边开展,顺便求医,考虑到求医方便,我们刚才已在楼下租了房子了,就在二十九楼,也和周医生算是邻居了。”
周耘拿了只脉枕过来:“我先把把脉,然后看看你的膝盖。我已经辞职了,但是你们大老远跑一次不容易,我就免费给你诊治吧。”
秦暮含笑:“那怎么好意思呢?周医生医术这么高,有打算开个诊所吗?”
周耘倒是有这个打算,但是门面、营业执照等等之类的就很麻烦,他之前总觉得很疲惫,什么都不想动,只想安静休息,他开始尝试给自己开一些抗抑郁的药方喝着,但收效甚微。
但是奇怪的是,似乎就是前些天,也就是姚老师打电话给医院那天,大概因为是辞职了,他似乎忽然感觉到恢复过来了一些,对以前的事情,回忆起来也不再应激,反而感觉像是隔着一层膜,并没有之前那种心跳加速不愿意回忆的痛苦了。
周耘凝神把脉,并没有接秦暮的话,他对陌生人仍然不喜欢接触,但对病人,他又有着一些职业习惯带来的耐心和容忍。
两边脉都诊过,周耘又让秦暮卷起裤腿来看他的膝盖,膝盖才卷起来,门铃声就响了。
彗星扑到门口处,耳朵竖起,高兴地叫着。
周耘起身打开门,看到果然是关远峰:“回来了?”
“对,这几天麻烦你了,我带了些谢礼。”关远峰手里提着沉甸甸的土特产,抬眼一眼却先看到了秦暮,两人四目相接,电光火石之间,两人都确认了一些信息。
关远峰面不改色:“有客人?”
周耘目光落在那袋子里一些新鲜的菌菇、松露和一些丹林菜市少见的叶子菜,依稀看着像是草芽、斑斓叶,心里揣测着他这是去了西南边境?菌菇倒是正好煮鸡汤,随口答道:“是来求医的病人。”